第82章 設局 “別嘮叨,求你。”
二月初六日, 春雷陣陣。
眼下正是仲春時節、萬物生長,上京城連下了兩日大雨,一開窗, 便是一股潮濕的、帶著草木青澀氣味的潔淨香氣。
沈琅是初四那日病倒的。
延請了鄭先生與宮內幾位太醫前來看過, 都是差不多的說辭。自那日撐著病體從東都趕到天武寨, 沈琅便沒有停下來好好地歇養過。
薛鷙率兵前去打仗那幾月, 他每日睜眼閉眼, 只有驚懼, 後來燕昭登基,大寧百廢待興, 他又總為那些政事瑣務而勞心。
元正假後,大約是一下子鬆了心絃,一直到正月二十開印, 這人都病懨懨的, 後來幹脆就是時好時壞,到了初四日, 他所負責的“債銀”一事所出的紕漏總算是順利化解, 也正是因此, 沈琅當日黃昏時便病倒了。
薛鷙告了假, 在家陪了他兩日, 見他遲遲沒有好轉, 心裡急得如同浸在沸水一般。
自從當了這個什麼狗屁大將軍, 名頭上倒是好聽了,可除了分得了這一處將軍府, 也不見他怎樣寶馬香車、金迷紙醉。
那些文官始終記恨著那日他提刀砍死了那兩名官員的事兒,雖然砍死的並不是他們,可這些人難免是兔死狐悲。
若要深究, 其實下旨意的人乃是豫王,可當日的豫王,如今已然成了皇帝,他們哪敢對君主有怨,只對薛鷙一個人暗暗記恨在心。
從他獲封“大將軍”之日起,便三不五時地給薛鷙等人使絆子。
就是拳頭再硬的兵,也要吃飯練兵,馬匹輜重自不用說,將士們的糧餉、草場、校場、箭靶、武器、營房,哪哪都需要花費銀子來養。
一開始說國庫虧空,發不出軍餉,這倒也不算誆他,薛鷙也還能夠隱忍,後來有了第一批“債銀”,撥放軍餉的奏本分明已由皇帝批準,又加蓋了璽印,可戶部那裡卻遲遲不肯放款。
這還只是其中一樁,這些人動不動便上書彈劾薛鷙及其部下,又上疏提議眼下韃靼已被擊退,理應削減軍餉與軍隊規模。
一來因守城有功,而被招安入軍的匪寇們到底是草莽出身,每日被那麼多雙眼睛死盯著,就是薛鷙管得再緊,也不免被他們揪到可以彈劾的錯處。
二來,發不出軍餉,卻要養活這麼一大批將士,薛鷙窮得真恨不得帶著這些將士們,幹脆迴天武寨種地去。
前些時日,還是沈琅抽空從中斡旋,壓在戶部那裡的軍餉才總算發到了薛鷙手上。
原本有了軍餉,薛鷙心裡算是舒坦了不少,卻不料一轉頭,沈琅又病倒了。
邵媽媽送了才熬好的湯藥來,薛鷙把睡在榻上的人叫醒,然後俯下身抱他起來,這人的呼吸噴到他脖頸間,都是滾熱的。
“頭疼?”
“嗯……”
薛鷙知道他這個人,疼了就抿著唇不說話,如若頭還不疼,他定然就要開口讓薛鷙將案上的公文與奏摺拿過來給他看。
“一會兒我替你揉一揉。”薛鷙放低了語調,“先喝藥。”
沈琅是喝慣了苦藥的,並不要人哄著逼著,薛鷙將勺子遞到他嘴邊,他也就張嘴接過喝了。
薛鷙見他乖乖的一句話也不說,心裡反倒更覺得心疼。
“那些太醫養來有什麼用?”薛鷙氣憤地說,“專開些沒用的苦藥來糊弄人,怎麼藥也吃了這些日子,病卻總不見好?”
邵媽媽說:“我聽鄭先生說,他們是見哥兒身子骨不好,不大敢下猛藥,倘或明後日再不見好,幹脆改一個更厲害些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