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他還聯合了其他山頭的夥幫,加起來至少能湊齊七八千人。
只是倘若敵軍真如沈琅所說,是裝備精良的十萬兵馬,他們這不到一萬人的烏集之眾,即便防備得再周全,也只是螳臂當車,徒勞罷了。
他忽然又開始想沈琅了。
不知不覺地,薛鷙又走上了土坡,來到了當初沈琅的住所。
屋前的鞦韆架已經被他重新搭好,葡萄藤綠了又枯,他用三年時間,又重新填滿了那個空蕩蕩的房間。
他總想著沈琅還能再回來住。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簡直和個傻子一樣可笑。
與此同時,禾生見寨內遍尋薛鷙不到,心裡便猜他是又來了這兒。
他氣喘籲籲地趕來時,薛鷙正睜著眼,橫倒在沈琅原來的那張睡榻上,他把從沈琅那裡順走的綢帕蓋在臉上,很安靜地,只是聞嗅。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在路上用了太多次,眼下這綢帕上的蘭香已經很淡了。
他忽然又有一點難過、心裡很亂。
沈琅眼下大約已經在去金陵的路上了,如今世道這樣亂,也不知道他跟的那個殿下,究竟是不是個好人,能不能夠護住他。
況且南下一路必定舟車勞頓,他身子骨那樣弱,若是生了病,該怎麼辦?金鳳兒在他眼裡是個傻的,邵媽媽也是個拿不定主意的,倘或遇見大事了,這兩個人必定全指著沈琅一個。
若他倒下了,該怎麼辦?
越想,薛鷙就越覺著心神不寧。恨不得一分為二,把肉身留在這裡,魂魄卻跟著沈琅往南邊去。
忽然地,門外有人“哐哐哐”地砸起了門來,他認出那是禾生的聲音。
“大爺,”禾生大喊道,“沈師爺回來了!”
聽見他的話,薛鷙先是一愣,緊接著心裡頓時炸開了,他一下從榻上跳了起來,幾乎是飛也似地沖出了門。
“你說什麼?誰回來?”
“沈琅、沈師爺……”禾生顧不上把氣喘勻,“金鳳兒說他昏睡不醒,好像很、很不好……”
沒聽他把話說完,薛鷙便急躁地開口:“在哪兒?他人在哪兒?”
“還在寨口那邊,馬車上不來,他眼下那樣,也不好怎樣挪動……”
薛鷙只聽完了他前幾個字,便一刻也等不了地追了下去。
他趕到時,李雲蔚已經在了,薛鷙幾乎僅憑本能地爬上了馬車,然後手腳並用地來到了那個人身邊。
他捧著這人燙得通紅的臉,整個人都顯得不知所措了起來。
沈琅被身上被裹得太嚴實,薛鷙還記得鄭婆婆從前說的話,掀開他身上的厚重的衾被,又將他前襟扯鬆了一些。
慌亂之間,薛鷙忽然摸到了他放在衣襟裡的那張宣紙,他先是一怔,下一刻,眼淚已淌濕了滿臉。
李雲蔚見他上去後遲遲沒動靜,於是只得掀開車簾,他知道薛鷙眼下必定是六神無主,於是便道:“我已經叫仇二去請了鄭先生,你先將他挪去我屋裡。”
李三的院子就在這附近,沈琅眼下這情形的確是禁不起挪動了,薛鷙輕手輕腳地將他從馬車上抱下來,一面走,一面在他耳邊輕聲叫著他的名字。
可是沈琅始終昏睡著,身上燙得讓薛鷙忍不住疑心他是不是下一刻就會連骨頭帶皮一起化掉。
不要。他在心裡默唸著,不要有事,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