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最終還是沒能撐到天武寨。
馬車行到山下時,邵媽媽原本想叫他起身吃些幹糧,眼見叫他不醒,才伸手探進衾被裡握了握他的手,果然又是燒得渾身滾熱。
邵媽媽別過頭去,暗自抹了把眼淚,繼而才扶著車廂,出去用冷水打濕了布帕,接著輕車熟路地回去替沈琅擦起了臉。
他病得這樣厲害,眼下論理本該靜養,可這幾日卻偏偏晝夜不停地又四處奔波,就是原來只是一場小病,怕也要熬成大病了。
邵媽媽勸了他幾回,他也不肯聽。
沈琅幾乎不曾對她發過火,對著她的語氣也總比對金鳳兒的要溫和許多,但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事,即便是十個邵媽媽來,那也是勸不動的。
只是邵媽媽心裡始終還是氣他不肯保重自己的身子,可又捨不得太怨他,因此只好將這些不滿都遷怒到薛鷙身上。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就行到了半山腰上。
金鳳兒對天武寨的記憶仍然還停留在三年以前,可這幾年之間,山裡變化很大,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陌生了起來。
因此走到這裡,他就急忙叫停了身側的馭者,怕一個不慎就踩進了什麼陷阱坑洞。
沈琅怎麼也叫不醒,金鳳兒和邵媽媽又都不是能拿得準主意的人。
正當他們停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忽然有十來個土寇約莫是聽見了馬車的動靜,手持武器就沖了下來。
領頭那人是個陌生面孔,上來就拿砍刀指著他們,喝道:“你們是何人?此處是我們天武寨的地盤,閑人免進。”
後頭有幾個土寇看見他們後邊還拉了好幾車的貨物,到底忘不掉老本行,心裡難免都有些躍躍欲試。
有人小聲嘀咕起來:“當家的這幾日都忙,不如咱們哥幾個一道偷撈些油水吃怎樣?”
“你省省,若是被發現,那可不是好交待的……況且不是說如今就要打仗了,搶再多東西回來又有什麼用?”
“正是要打仗了,才更要多撈一點啊,誰知道咱們又能活多久?若能得一時好吃好穿,死了也才好閉眼呢。”
正當他們對著後邊車上的貨物蠢蠢欲動時,金鳳兒著急地掃了他們一圈,才總算在隊伍最後看見了一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熟面孔。
這人比起以前,似乎變了許多,害得金鳳兒一時都有些不太敢認他。
“禾生?”他大聲朝他叫道,“禾生哥!”
禾生猛然抬起頭,他先是怔楞了半刻,而後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金……金鳳兒?”
“你、你們怎麼回來了?”
“哥兒來找大爺,有要緊事,你快帶我們上山去。“
“沈師爺……”禾生擠開人群,來到馬車前,仰頭問道,“他也來了?”
“他病了,眼下正昏睡不醒,”金鳳兒紅著眼眶,催促他道,“快帶我們上山,快!”
禾生這才像如夢初醒一般,連忙叫人在前面開道。
……
馬車入寨時,薛鷙還在武器庫內清點軍備。
他趕回寨子裡之後,第一時間就吩咐寨子上下連夜趕制起了“流星箭”,這玩意不僅能穿透鎧甲,還能炸傷敵人。
前兩年“販鹽”生意正好時,薛鷙便咬牙從各大黑市裡購入了不少火|藥。
這東西雖然不易得,但卻是一大殺器,他原先是想著,倘若有朝一日天武寨被官府圍剿,有了這個,即便他們裝備再精良,天武寨也未必會落於下風。
沒想到如今竟是這樣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