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簾子開啟。”沈琅對薛鷙說。
薛鷙照做了。
緊接著沈琅便掀開半面眼紗,不鹹不淡地叫了那人一聲:“阿舅。”
盧啟翰看見他臉,面上立即露出了一個有些許僵硬的笑容來:“果真是你,你還認得阿舅呢?方才怎麼也不見你和我打招呼?我還當是自己老眼昏花,認錯人了。”
“我也以為是認錯了,”沈琅微微笑道,“再說方才府裡人多,也不好相認。”
“原是這樣,”盧啟翰半開玩笑道,“我還當你看不上阿舅了。畢竟我聽他們說,你現如今可是豫王殿下跟前的紅人哩。”
沈琅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阿舅晚些時候到我那兒一敘。”
“你現住何處?”
“抱月樓。”
“好。”
等人走後,薛鷙才開口問道:“他敢來?”
“他如今落到東都來,失去了沈家的助益,這幾年想必很不好過,連那蔭官之身都給弄丟了,恐怕這會兒已經窮得要賣僕賣妾了。”
說到這裡沈琅忽然一頓,而後又道:“他見我在豫王面前得臉,必然要恬不知恥地攀上來。”
薛鷙問:“他不怕你已經知道了是他要殺你?”
“都淪落成這樣了,總得賭一把吧,況且就算被我當面拆穿,他也必定死不承認,或是幹脆將此事賴給別人。”
“我與他統共也沒見過幾回,他大約覺得我和我阿孃一樣,是個很心軟、很好騙的人。”
薛鷙看著他:“你打算……把他怎樣?”
“不知道,”沈琅淡淡地,“沒想好呢。”
……
酉時二刻。
沈琅用過晚飯,就在一樓院後小卷棚內納涼,棚內放了兩張春凳,上邊鋪著涼簟衾枕。
今日倚臥在此處聽蟲鳴,卻怎麼也不困,於是沈琅便叫金鳳兒點起燈燭,將前些日子買來的素白箋紙在銅盆內拖染上顏色。
他用了蜀葵汁液與雲母細粉,染將出來的箋紙便泛著流光的蔚綠顏色,很漂亮。
正當他專心致志地晾曬染好的箋紙時,突然看見後院小門被人從外邊開啟來,緊接著沈琅便看見薛鷙抱著一隻半人高的大狗,鬼鬼祟祟地貓了進來。
沈琅叫住他:“你幹什麼?”
薛鷙似乎被嚇了一跳,他抱著那隻狗轉身,然後朝著燈下的沈琅走了過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問沈琅。
“該我問你吧,”沈琅說,“哪來的狗?”
“我方才在河邊發現它的,怪可憐的。”
沈琅不滿:“髒死了,丟出去。”
“不髒。”薛鷙替它辯解道,“聞著也不臭,是條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