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鷙討厭他這樣冷淡且疏離的眼神,他睜大眼瞪著他,卻偏偏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和這個人相比,他的嘴顯得太笨了,他不明白那些事、他們兩個人曾經的那些事,為什麼在沈琅嘴裡這麼輕易地就可以被扯平了。
就好像他們之間從來只有“利益交換”,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能被他沈琅放在心上、記在心裡的事了。
於是薛鷙只能固執地繼續重複那一句:“……你欠我的,反正你得和我回去。”
沈琅忽然笑了:“大當家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了嗎?”
“……今日就徹底撂開手,以前那些,你說你都忘了。以後我們就當作是陌路人。這是你說的。”
薛鷙再一次沉默了。
是他先放開的手,沈琅自然也並沒有虧欠他什麼,他什麼都記得,心裡也清楚。也正是因此,他只能像個無賴一樣,強行用一些很沒道理的話,企圖將沈琅重新圈進屬於他的領地裡、重新將這個人佔為己有。
可是沈琅完全不吃他這一套。
他又一次抬眼看向沈琅,低聲:“你殺了我兄弟。”
沈琅似笑非笑,那眼神裡帶著一種嘲謔的意味:“那又怎樣?”
“你以為你自己就不該死嗎?薛大當家,你手上就很幹淨嗎?你自己砍掉過多少人的腦袋,身上又濺到過多少人的血?你數得清嗎?”
薛鷙忽然抓住他手腕,很兇地:“別說了!”
沈琅想要把手掙回去,卻又被這個人抓得更緊,他的面上終於顯露出了幾分憤怒神色:“滾開!”
“鬆手!”
薛鷙不肯松。
“那些侍衛還在樓下院裡,你再不鬆手,我立即叫他們將你扭送官府……”
“沈琅,”薛鷙忽然幹巴巴地打斷他,“和我回去,行嗎?”
“你死了這條心!”
“我並沒有和她……我後悔了,”薛鷙的聲音低下去,“我是想氣氣你,才……”
“那又怎樣?”沈琅道,“你後悔了,娶沒娶她、真心還是假意,和我又有什麼關系?”
他這副全然不在乎的樣子再一次激怒了薛鷙,在他心裡放了兩三年都過不去的事兒,在這個人眼裡卻根本不值一提……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薛鷙極其突然地伸手掐住這個人脆弱的喉管,有那麼一瞬間,他當真想對這個人下死手,想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看著他額角青筋冒起,一整張臉因為缺氧而顯得通紅,薛鷙看著他掙紮起來,眼神終於不再顯得那麼冰冷、那麼高高在上,他心裡又感覺到了快意。
他松開手,然後近乎瘋狂地吻向了他。
沈琅已經在方才的窒息感裡脫力,為了不從木輦上滑倒下去,他只能被迫抓住薛鷙的身上那件半破的薄衫,然後一點點攀住他的頸。
大概是他主動的觸碰讓薛鷙放鬆了警惕,他沒有注意到沈琅的另一隻手已經抓住了一旁桌案上的茶盞,隨後猝不及防,便朝著他頭上狠擲了過去。
那陶瓷茶盞應聲碎了,裡頭的茶水也潑了薛鷙滿身。
薛鷙終於松開了沈琅。
被砸到的額角隱隱約約有些疼癢的感覺,薛鷙下意識用指節去蹭了蹭,卻蹭下來一手的血。
看見血,他才真覺得有些疼了,也清醒了。
“沈琅……”薛鷙看著他喉頸間的紅印,忽然有一點無措,“對不起……我不是。”
他上前還要去拽沈琅的手腕,卻被沈琅一把甩開了:“你……”
才發出一個音節,他便猛地嗆咳起來,薛鷙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替他順氣,可探出去的那隻手上卻滿是血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