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他才恍然發現,沈琅此生最落魄的那段時日,大概就是被他給綁迴天武寨裡的那些日子。
他曾經給沈琅他所以為最好的,他當寶貝一樣獻給他的,在這個人眼裡,或許從來都不值一提。
那些在山上的時日……薛鷙曾僥幸地以為他心底裡至少也會對此有那麼一絲一毫的留念,但在親眼見到他的這一刻,薛鷙心裡突然一下就沒底了。
離開了薛鷙,他依然漂亮,依然錦衣玉服,身上穿戴的,甚至比從前更好了。
可反觀他呢,新買的這件不合身的薄衫子,也在方才的打鬥中被撕破了,臉上的那點汙痕血跡顯得他愈加狼狽。
沒有人開口說話。
就在兩人靜默之時,外間的豫王也掀簾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好幾個佩刀穿甲的侍衛。
豫王見他手裡緊攥著沈琅的眼紗,也不說話,於是皺眉問:“你是何人?”
薛鷙聞言轉身,拳頭又握緊了,沈琅看出了他的意圖,忙道:“薛鷙!”
薛鷙微微一愣,然後才又看向沈琅,有些咬牙切齒地:“原來你還認得我麼?”
旁邊的豫王立即吩咐侍衛:“把這人拿下。”
那幾個侍衛立即抽刀上前,將薛鷙逼到了角落,四五把長刀齊齊對向了他,雙拳本就難敵四手,更何況他再是皮糙肉厚,也沒有空拳接白刃的本事。
薛鷙看了眼沈琅,可那人卻沒再說話。
再抬眼,薛鷙已經被那四五個人綁了個嚴實。小室外的人想探頭進來看一眼,卻被趕上來的幾個堂倌給攔下了。
“你認得他麼,楫舟?”豫王問。
沈琅點頭。
“怎麼鬧成這樣?”豫王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我以為以你的個性,不會和誰有扯不清的關系才是。”
“他是誰呢?”
豫王從薛鷙被撕壞的那件短衫下看見了一點靛青色,於是他命令那些侍衛將他的上衣扯去了,露出了底下的狼頭刺青。
沈琅的心跳頓時快了起來。薛鷙平日裡辦事小心,官府那裡並沒有他的清晰畫像,自然也就沒人知道天武寨的匪首胸口處刺紋了一隻狼頭。
“你怎麼會和這樣的市井不良之徒扯上關系,”豫王回頭盯向沈琅的眼睛,“楫舟?怎麼不說話?”
沈琅終於開口:“我從臨安過來時,他曾收留過我一段。”
“收留?”
“嗯,”沈琅輕描淡寫地,“或許是我那時候不辭而別,他嫌我沒留下什麼作為報答,才找到這裡來,一會兒我讓金鳳兒包些銀兩還他便是。”
薛鷙紅著眼瞪他:“誰要你的銀子!”
“閉嘴!”沈琅看也沒看他。
豫王笑了笑:“既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處置便是。”
“是我的人看管不利,驚擾了殿下,”沈琅對著豫王頷首,“我代他向殿下賠不是。”
“不必,只是你那些堂倌也該換了,連這麼個赤手空拳的人都攔不住,像什麼樣子。”
沈琅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