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剿匪 “剿什麼匪?”
東都, 抱月樓。
天又熱起來了,空氣中浮動著幾分微微的躁意,日光透過淡綠色的窗紗, 在二樓簾後小室內投下了一片發著冷綠的光影。
一架古琴前, 一位戴著眼紗的年輕男子偏頭輕聲對旁側的侍從道:“讓廚下送些冰酪與雪泡梅花酒上來。”
頓了頓, 又道:“冰鑒裡記得時時添冰, 讓堂倌們都仔細些。”
那侍從默默頷首。
簾外茶廳內約有十餘人, 都是便服打扮的東都官員, 這些人才剛從一場激烈的論辯中消停下來,吃上了冰酪、冷酒, 也就安靜了許多。
有人輕“嘖”了一聲,隨後道:“東都地界上,竟能修建出如此雅緻的水榭樓臺, 也不知這位店主究竟燒了多少銀兩在樓下那院山水造景之中。”
“這也沒什麼難, 如今這世道,只要有銀子, 什麼事做不成?”另一人應聲笑笑, “難得是那分脫俗的清逸, 若不是請來的工匠格調高, 就是這抱月樓主人的韻致不俗。”
“堂倌, ”又有人開口, “我要點一首曲子, 清清心裡的火。”
那原本侍立在一旁的堂倌立即便彎身呈上來一盤雕花木簽,上邊用小楷寫著曲名, 這人用手指在上方輕輕一點:“就這個吧,瀟湘水雲。”
隨後他挽袖伸手將那隻竹簽丟進了簽筒裡去。
琴聲剛響起來,便有人稱贊叫好, 而後選曲這人忽地抬頭看向自己對面那人:“東都地界上,也就在這抱月樓裡能聽見這樣好的琴音。”
那人也不反駁,只靜靜聽著。
虞市令不自覺地走到簾前,呢喃著念道:“‘清音指下來,幽韻指間生。’”
“他彈這首極妙,”他不知又和誰人說道,“聽見沒,這一處,宛若雲霧繚繞,江水奔騰……”
“沈公子不如出來一見。”他是真好奇,這琴師究竟生得什麼模樣。
說著他伸手便要去碰那氈簾,只是剛一動作,便立即被兩個堂倌上前制止了。
“琴音如其人,”那虞市令仍然不厭其煩地笑道,“沈公子,我信你是個美人。”
裡邊依舊只有琴聲。
曲行到中段,外間裡隱隱約約又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只是一場歲考,你又何苦黜落他?”
“我只是照規矩辦事。”
虞市令嘆了口氣:“規矩……程兄你要知道,他周素徽的門生故吏遍佈朝野,他的寶貝孫子,就算再是庸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何苦惹他。”
頓了頓,他又道:“那句話你聽過沒有,‘規矩應該嚴,但用意可以寬嘛’,你這樣,他周素徽表面上雖不動聲色,心裡必然已經記恨上你了。”
那被他稱作程兄的人聞言冷哼了一聲:“我管他怎麼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啊……”
沈琅聽見他們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但這套茶室搭造的技法極為特殊,因此他人雖在隔間小室內,卻仍能聽清外邊那些人說話的聲音。
“那位眼見著病了也有兩三年了,全憑丹藥人參吊著命,聽聞前兩月才不過上了三次朝……朝政如今全讓蘇蒲兩黨把持著,”虞市令冷笑,“依我看,他們不如輪著每人坐一天龍椅好了。許多事,那位說了倒不算,他們說的,卻像是皇諭一般。”
“這也罷了,如今這幾回殿試前三,不是蘇黨的人,就是蒲黨的人,好好的科考,也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的。”
“這樣下去,國將危矣,”有人嘆氣道,“聽聞江南那一片,近來總有刁民鬧事,一群閑散生員、地痞無賴,四處挑事,甚至嘯聚民眾圍攻官府,就連那些胥吏也跟著煽風點火,從中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