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試試看吧。”
他記得金鳳兒曾同自己說過,他私底下向禾生抱怨想下山時,這個人並沒有駁他的話,只是有些擔憂地說,寨子周圍有許多哨卡,四處又都有人看守,還有諸多陷阱,不好走的。
況且沈琅太明白他看向自己的那種眼神了——這個人仰慕自己,可偏偏每次來了,卻連句話也不敢多說。
沈琅這次找他,也只是試一試,他知道,就算禾生不答應,也不會把他說的話告訴薛鷙的。
十月初十。
金鳳兒這幾日總帶著沈琅在寨裡四處亂逛,有一陣子金鳳兒總跟著二牛他們在這山裡到處亂跑,那些暗哨、望樓,不說全都能記得清楚,多少也能記下大半。
兩人有時候走得遠了,便會有土寇跟上來問:“你們要去哪裡?”
金鳳兒總是一樣的說辭:“哥兒這幾日心裡不好,我帶他四處轉一轉,散一散心。”
那土寇就道:“都入冬了,哪還有什麼景色好看,快回去吧,過去那一片剛放上了捕獸的陷阱,當心踩中了,一會兒要了你們的命。”
“上邊的風景都瞧膩歪了,”金鳳兒求他,“好叔叔,不然你領咱們過去看看,我聽二牛哥說那邊有條小溪。”
“小溪有什麼可看的,去去去。”
沈琅看了金鳳兒一眼,後者會意,從囊袋裡取出半兩銀子,塞給他:“這銀子叔叔拿去打酒吃,還勞您帶我們過去逛一逛,我和哥兒來寨裡這麼久了,還沒到那邊去過呢。”
那土寇把碎銀塞進腰帶裡,然後道:“行吧行吧。”
“我一會兒還有事忙呢,你們看一會兒就回來,知道沒?”
金鳳兒連連點頭說好。
這幾日他們把山上的大路小道略略又走了一遍,發現這山寨儼然還是一個鐵桶,哪裡都不好走脫。
不過就在昨日,禾生在夜半時分忽然過來了一趟,他同兩人說,山裡小溪邊有一條小道,很不好走,但平時那裡守備的巡邏人員最少,可以試一試。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你們若要走,也只有從那邊走,才有幾分希望。”
因此今日金鳳兒便帶著沈琅來踩點來了。
快要靠近小溪時,沈琅忽然在那條溪裡看見了一個柳綠色的人影,再一看,岸邊也站著一個抱著木桶的女子。
領他們來的那個土寇,一開始還顯得不情不願的,一看見那兒有兩位女眷,頓時連步伐也輕快了,還不停催促他們兩個走快一點。
聽見木輦的輪子在高低不平的泥石地上滾動的聲音,那兩個女人頓時朝著他們的方向望了過來。
“呀,”溪裡那個穿著柳綠色衣裙的女人忽地叫了一聲,她說,“聞鶯姐,他們是誰?”
孫聞鶯的目光在沈琅身上停了停,然後道:“那是咱們寨裡的沈師爺。”
今日天上一點兒雲也不見,日光落在人身上,略微有些曬燙。沈琅看見那女子紮起褲腿,赤腳踩在小溪裡,流動的溪水裡腳踝微現。
她是做慣了莊稼活的,一雙半露的小腿顯得飽滿有力,被冰冷的溪水潤濕後,在日光下泛著一種微微的光澤感。
沈琅狀若無意地盯著那雙腿看了看,心裡兀地浮上來一丁點羨意。
女人連忙彎腰放下那條薄紗膝褲,然後踩上了岸,用孫聞鶯遞過去的厚實棉巾蓋住了那兩只凍得發紅的腳。
“你們不冷嗎?”領沈琅他們過來的那個土寇先問了,“大冷的天,在這裡幹什麼?”
孫聞鶯道:“付妹妹閑不住,非要下去捉魚,說是今日日頭正好,等天再冷些,也下不去了。”
“我太好玩了,”付悠悠羞澀地一笑,“你們別笑話我。”
說完她的視線忽然停在了沈琅身上,聲音有一點怯:“你就是那個沈小師爺?怪不得,我一眼就覺得你真不像土匪,你也是自己上來的嗎?”
沈琅沒接話。孫聞鶯反道替他答:“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