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二沉默了。
過了會兒,他又問:“……那個李崧,真是你殺的?”
仇二原以為這個人只有漂亮,就像孱弱的一把菟絲花,可當他聽說李崧是他殺死的時候,他心裡除了震驚,還有一種異樣的、詭異莫名的情愫飄浮了起來。
沈琅笑了笑,然後輕描淡寫地:“他該死。”
“你唯一讓我高看你一眼的地方,就是這裡了,若我是你,我就算手腳都壞了也要親手殺了他。”
“是麼,”沈琅懶懶地,“那麼多謝你抬舉我。”
仇二皺起眉,嘖了一聲:“……你這張嘴。”
沈琅轉而叫金鳳兒把那扇窗戶關上了,然後他就聽見了仇二在外邊跺腳咒罵的聲音。
幾日後。
邵媽媽來送飯,也不知她在外邊和那幾個土寇低聲說了什麼,片刻後,那些土寇便開啟門鎖,將她給放了進來。
她一手提著用麻布蓋著的竹筐,另一手提著漆紅食盒,看見沈琅,她的眼眶一下就紅濕了。
“哥兒……”
“媽,”沈琅輕聲說,“沒事。”
她把食盒遞給金鳳兒,又將蒙在竹筐上的麻布扯開,裡頭是一筐子木炭:“天漸冷了,我怕你們兩個在這裡受凍,分東西的時候,我就偷偷藏下了這些,不是什麼好的,哥兒先將就著用。”
說完她走到沈琅跟前,蹲下來抓住了他的手,默了一會兒才道:“都瘦成這樣了……怎麼辦呢?”
“我去求過薛鷙,他不睬我。”邵媽媽失落地說,“二爺、三爺也都勸過他,他也不理,我也不知究竟該怎麼辦才好了。”
“不必去求他,”沈琅道,“他心裡正恨我,誰說也沒有用。”
邵媽媽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沈琅察覺到她的臉色有些異樣。
“就是昨日,”邵媽媽說,“有個女人……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被幾個土寇帶進寨裡,她說自個是自願上來的,鐵了心要嫁與薛大爺做夫人。”
金鳳兒看了眼沈琅,立即便道:“大爺肯定沒同意。”
邵媽媽抹了把眼淚,道:“男人能有幾個好東西?我親眼見他點了頭,當場連好日子都定下了。只是苦了我的哥兒,白跟了他一場……”
沈琅還沒說話,金鳳兒倒先惱了起來:“他怎麼能這樣呢?”
沈琅從頭至尾都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嘴裡有些發幹、發苦,然後他忽然笑了笑,說:“也應該的。”
金鳳兒卻很替他鳴不平:“這怎麼就應該了?虧我以前還覺得他是個好人,分明就是個王八蛋!他配不上我們哥兒!”
沈琅拍拍他的袖子,安撫道:“別吵,不是什麼大事。”
說完他又看向邵媽媽:“媽,他們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十月十二。”
“好。”
沈琅想了想,然後小聲說:“你和他說,我總躺著,身上生了爛瘡,求他放我出去走走。”
頓了頓,他又遞給邵媽媽一個翠玉耳墜:“若他不肯,你把這個耳墜拿給他,你就說,我已經存了死志,白日裡也魘夢不醒,你來看我,看見我手裡只死死抓著這個。”
“懂麼?”
邵媽媽聞言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還是忍不住低聲問:“若他死也不肯呢?”
沈琅沉默良久,才終於道:“他當時沒要了我的命,說明心裡多少還存了丁點情意……若什麼話都沒有用,那也沒什麼必要再去找他了。”
那個女人是自己穿著嫁衣走上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