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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之後,薛鷙又來找過沈琅幾次。
只是沈琅始終悶悶的,別說開口接他的話茬,就是一聲冷笑也不願意給他。
薛鷙硬著頭皮在他身側睡了兩個晚上,可任他怎樣碰他,沈琅都一聲不吭,就是弄狠了,這人也不過把下唇咬破,從齒縫裡流瀉出一兩聲幾不可聞的悶哼。
他就沒見過這樣死倔的人,以至於這幾日一到沈琅屋裡來,他都覺得心煩意亂的。
於是這場原本由沈琅單方面發起的冷戰,逐步就發展成了兩個人互相不說話。薛鷙為此,多少也將心裡的不高興,遷怒到了李崧身上,漸漸地也不怎麼樂意搭理他了。
直到這日中秋宴。
寨中大多數土寇,都沒家可回去團圓,因此年年遇上中秋,薛鷙都會讓大家夥殺豬宰羊,張羅著大辦一場,兄弟們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吃酒賞月,也算應景。
晨起時他想了想,還是吩咐禾生去同沈琅那邊只會一聲,他願意來便來,若是不願意,也不強求。
薛鷙其實根本就沒想過沈琅會來。這人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面,更何況又同他鬧了別扭。
他在心裡略算了一算,兩人大約有六七日都沒說過話了。若那犟種今日不肯來,薛鷙打算等入夜了再拿些他愛吃的糕餅過去找他。
這樣想著,忽然聽見廳內有道聲音說:“誒,門口那個是不是沈小師爺?”
薛鷙的目光立即搜尋到了廳外門口處。
看見沈琅的木輦時,薛鷙的心跳一緊,他原想直接出去找他,可想了想,還是矜持地叫了站在他身側的李雲蔚一聲:“三哥,你出去接他進來。”
李雲蔚也看見了沈琅,他看了眼薛鷙,有些好笑:“他一前一後兩個人呢,還用我接?”
“快點。”薛鷙說,“屁話這麼多。”
李雲蔚這才笑著去了。
薛鷙心裡其實有點怕沈琅看見這廳裡人多,說不定扭頭又縮回去了。他假意同那些圍在他身側的土寇們說著話,實際上卻一直用餘光注視著外邊。
很快,李雲蔚便和沈琅並排進來了。
薛鷙若無其事地轉過身,裝作才剛看見他的模樣。可對視的那一眼,薛鷙的心又軟了。
沈琅穿上了那日他給他送去的新衣裳,鴨蛋青顏色,繡了半身暗銀竹紋。寨中女眷大多隻會簡單女紅,沒這樣精細的手藝,那上邊的刺繡是薛鷙特意叫人送下山,在繡坊請人加急做的。
不少人的目光都被沈琅吸引了。
薛鷙既想他來,又很不願別人看他,於是幹脆走過去,把住他那架木輦,將人推到了廳後的小室之內。
偏廳小室內比外邊要安靜了不少,兩人相顧無話,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薛鷙先開的口:“你……想通了?”
“那件事,是我食言。”薛鷙看著他,商量道,“這樣吧,等今日之後,我就找他對峙,要他自斷一掌向你贖罪……”
“不必。”沈琅淡聲道,“他斷什麼都沒用,我爹孃反正已經回不來了。”
頓了頓,他又說:“那日是我想當然了。他是你故舊兄弟,我記得,你說你家裡最難過時,他爹孃曾幫過你,算是雪中送炭的恩情。”
“他如今吃了這樣的報應,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聽見他說這些話,薛鷙只覺得心口處有一點澀痛,又有一點酸脹,最後都被一股莫名的酸軟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