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是這寨子裡的大當家麼?”
沈琅終於皺起眉,陰陽怪氣道:“是麼,真了不起。”
“他們沒告訴你,大當家最愛殺人?尤其好一點一點地把人剁開,就像是切雞分豬那樣。”
沈琅瞥見他臉上戲謔的笑,猜到他大約又是在戲弄自己,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沈琅眼裡的溫度忽然一寸寸地冷了下來。
他很想說,“你們這些人才最該死,就是剁碎了餵狗也不可惜”,但如今他依人籬下,又只能硬生生地嚥下這口氣。
沈琅沉默不語,只忽然伸手抓住了薛鷙的手腕,要把他故意蓋在書頁上的手拉扯開,卻不料反被他一把捉住了腕子。
薛鷙的手很糙,早些年他跟著大爹爹和阿爹耕地,也幹過不少粗活,掌心裡因此磨出了一層厚厚的繭,又因平時他只跟那些土匪兄弟們打鬧,所以他這一抓並沒有收住勁,沒輕沒重地直把沈琅掐得痛叫一聲。
見他這樣,薛鷙忙松開手,可沈琅細白的手腕上已經起了紅印。
他忍不住盯著那一截白顏色:“……你也太瘦了,我就輕輕一抓。”
沈琅撫摸著那處還在隱隱作痛的皮肉,覺得這人著實是很討厭。
他的語氣頓時更差了:“你不是這寨子裡的大當家麼,也沒有事可忙?怎麼還不走?”
薛鷙聞言笑道:“今日倒無事。”
他說著便從懷裡摸出了兩顆漂亮的野果子,遞過去放在沈琅手心裡:“好了,才剛是我對不住你。這是我方才在山上摘的冬紅果,請你嘗嘗鮮,也算是我向你賠罪了。”
沈琅總在府裡窩著,還從未見過這樣新鮮的小果子,看上去半紅半綠,又小巧漂亮,很像是他從前吃過的林檎果。
“我不愛吃酸,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他拒絕道。
“不酸,”薛鷙道,“我也很怕酸,這若是酸的,我費勁摘它回來做什麼?”
“那我也不要,說不準是毒果子。”
“你這是以己之心,度人之心。”薛鷙臉上露出一副被冤枉後的氣惱模樣,又故意拈起其中一顆果子咬了一大口,隨後面不改色道,“這時節這果子最甜,你這癱子真是很沒口福。”
“你不吃便不吃,我帶回去給我兄弟們嘗嘗鮮。”
說完薛鷙便轉身回去了。
沈琅巴不得他走,將手裡剩下的那顆果子丟在一旁,又翻起了書,可是被薛鷙這麼一打斷,這書沈琅便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多時,沈琅的目光便落在了旁邊那枚果子上,這些土匪們看著個個都很神氣,卻不知道窩在這山上是過著怎樣的苦日子,害得他這些日子也只能跟著吃些雜米粥、幹巴巴的菜團餅,饒是他並不是個貪吃的人,口裡這會兒也淡出鳥來了。
這好歹是枚新鮮果子,恰好沈琅此時也有些口渴了。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拿起了那顆冬紅果,用袖子擦了又擦,才貼在鼻尖仔細聞了聞,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果香味。
想起剛才薛鷙直接一口咬掉了半顆果子,沈琅放鬆了幾分警惕,拿起果子試探著咬了一小口,卻不料這果子竟然又酸又澀,害得他牙根都酸倒了,臉也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薛鷙不知道從哪裡跳了下來,看著他笑得十分開懷。
沈琅沒料到這人為了戲弄他,竟然用這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損招,氣急敗壞之下,他舉起這顆咬了一口的果子便朝著薛鷙那邊擲去。
只可惜薛鷙很輕巧地便躲開了,那顆果子只堪堪砸落在他腳邊。
“你怎麼不去死!”沈琅這會兒才是真惱了,連臉都氣紅了,“鼠輩!”
薛鷙並不介意他那不痛不癢的罵,臉上還在笑:“好啊,你把這果子撿起來吃完,我現在就去。”
把人完全惹毛了,薛鷙心裡反倒覺得很是暢快,他走到竹籬邊:“這次我真回去做事了,改日再來探望你。”
“回見。小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