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至多十六歲。”他的目光複又落到沈琅身上穿著的那件大襖上,“我這件襖子你穿著也大了。”
自那日從這裡回去以後,薛鷙總能想起這人惱恨得紅了眼的模樣,心裡又總是癢癢,想知道把這人真惹哭了會是個什麼光景。
“至少能擋風禦寒,”沈琅不冷不淡地說,“多謝大爺借衣服給我。”
薛鷙聞言很隨意地笑笑:“不必謝。你那新屋子也快搭好了,估計再有三四日的功夫便能住人了。”
沈琅看向他。
“你不謝我了?”薛鷙道,“那空地我原想平出來養兔子的,卻被你佔了先。”
“多謝。”
沈琅以為他只是路過,糊弄著攀談幾句,這人估計就走了,誰料他似乎完全沒有要挪動身子的意思,又開口沒話找話道:“你每日都待在這裡做什麼?”
“看書。”沈琅故意答得簡短。
“看什麼書?”
“大多是鬼神精怪之類的雜書,想來也是這些人無聊杜撰出來唬人玩的。”
薛鷙聞言卻突然湊近一步,陰冷冷地同他道:“未必是杜撰。我們這山裡可鬧過不少怪事,你沒聽人和你講過麼?”
沈琅搖頭。
“常聽說這山裡有許多狼妖熊精,會學人口舌,等到夜深時才出來化成人形,在外頭故意學你親近之人的聲音喚你的名字,勾得你回頭答應,它們便會突然出現,將你咬得半死,然後再叼回窩裡慢慢享用,等人發現找到時,便只剩下一套空蕩蕩的衣服鞋帽了。”
他說得極生動,就像是果有這事發生過一般。
因此沈琅有些遲疑地:“你少唬我,若果真有,你們怎麼還敢在這裡過活?”
“我們這些人時常是東躲西藏,有個能安生的地方便不錯了,哪裡還有的挑?”薛鷙很煞有其事地,“我也是好心告訴你一聲,那些山怪最喜在冬日裡下來吃人,吃飽了好蟄眠,你夜裡若是聽見了怪響,可千萬屏息不要答應。”
“知道不知道?”
沈琅:“我才不信你。”
薛鷙又笑起來:“你愛信不信,吃了你也正好,到時也正好少吃我一個寨中兄弟。”
沈琅立即反唇相譏:“你又怎知它們不先吃了你?”
“我肉硬,不好咬。”薛鷙道,“再說我以前殺過狼,它們很怕我。”
“倒是像你這樣不曬太陽的小少爺,細皮白肉,它們只怕聞著香味便尋來了,你怕不怕?”
沈琅有些惱了:“怕什麼?它們來了也是找你報仇。”
薛鷙見他生氣以後,原來冷淡的眼裡便透出幾分惱意,臉也微紅起來,才終於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人了。
“你方才才說多謝我,”他又故意道,“現在卻又咒我被那山精野怪尋仇,可見你是個表裡不一的小人。”
沈琅聽他倒打一耙,頓時更生氣了,只可惜這草棚子四壁漏風,連個窗子也沒有,更擋不住眼前這個煩人的大高個。
於是幹脆別過臉看書,將他當做空氣不理。
薛鷙卻仗著自己個高,抬手就穿過了金鳳兒他們先前特意築高過的竹籬牆,故意拿手擋著沈琅手裡攤開的書頁,不許他看。
“喂。”
“幹嘛不理我了?”
沈琅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