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一個人。”
穆宵心髒重重地收縮了一下,恍惚中覺得手掌中染了潮意。
他慌忙移開手,卻發現段栩然並沒有哭。
少年乖乖閉著眼睛,因為喝了酒,眼皮上泛著氤氳的粉紅。
穆宵知道段栩然現在有問必答,但他不捨得再逼問下去。
“你以後再也不會一個人了,”穆宵低聲承諾,“我保證。”
穆宵等了許久,沒有聽到回答,只有均勻的呼吸聲漸漸響起。
再仔細一看,床上的人睡著了。
穆宵輕手輕腳替段栩然脫掉襪子和外面的衣褲,替他掖好被角。
少年光潔的面龐在昏暗中散發著一點微光。
穆宵靜靜地坐在床邊,目光逡巡他烏黑的睫毛,秀氣的鼻尖,還有……看上去很好親的唇瓣。
那個吻忍耐良久,最後憐惜地落在了額頭上。
男人的嘆息像一縷輕煙,很快與房中的靜謐融為一體,彷彿從沒出現過。
“如果有一天,然然不再是一個人,還會需要我嗎?”
或許是因為喝多了酒,這天晚上,段栩然又久違地做了夢。
這一次的夢境也十分清晰。
他夢見他變成了一條魚。
他躺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缸裡,玻璃缸很大,裡面卻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連水也沒有一滴。
段栩然不知道一條魚沒有水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只覺得渴死了。
又渴,又害怕。
他拼命用魚尾拍打缸底,試圖製造出一點噪音,提醒養魚的人這裡缺水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段栩然感覺自己已經是一條鹹魚幹了。
一股茁壯的水柱突然從天而降,粗暴地砸進玻璃缸裡,險些把段栩然砸了個“鹹魚翻身”。
他欣喜若狂,但這喜沒撐多久,就變成了窒息的恐懼。
段栩然發現,自己身為魚,竟然無法在水裡呼吸。
當大量的水漫過他的口鼻——如果魚也有這個東西的話——他好像要被淹死了。
“救……咕嚕咕嚕咕嚕……”
段栩然一張嘴,水就爭先恐後湧進他的身體。他徒勞地向上伸出手臂,試圖抓住水面上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一枚尖銳粗大的魚鈎橫飛過來,狠狠穿透他的手腕,將他勾在半空中。
“啊——!”
段栩然一聲痛喊,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他眼角帶著未幹的淚痕,額發全部被冷汗打濕,左手再次死死抓住自己的右手腕。
那裡正隱隱傳來刺痛,像夢裡的幻覺被帶到了現實中。
段栩然大口大口喘息,松開手。
腕骨上浮出一圈深紅的指印,恰好印在那道陳年傷疤上。
段栩然困惑地摸了摸傷疤,疼得輕嘶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