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琛像往常一樣,在鬧鐘響起的前一秒被生物鐘叫醒。他偏頭看了眼身邊空蕩冰涼的床鋪,臉上毫無剛睡醒的迷濛,有的只是對現實麻木地接受。
肖詳禮這一吵架就從生活裡逃走的毛病,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有所變化,反而愈演愈烈。
兩天前趙磊酒吧裡那驚天動地的一聲玻璃碎裂響至今還在許琛耳邊盤旋——他還沒來得回頭,手中的酒杯就被完全喪失理智的肖詳禮一把奪過,杯中的酒水盡數被潑在了身旁人的臉上。
從驚詫中回過神來,許琛起身第一瞬間攔住了試圖再次上前肖詳禮,轉身朝被潑的人投去了眼神,“抱歉。”
“別他媽攔著我!”肖詳禮吼得歇斯底裡,“許琛,你和他道什麼歉!怎麼,和我說冷靜,轉頭就和這個人好上了是吧?”
許琛如同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周圍所有的目光盡數聚集過來,像是投來一束束熾烈燃燒的火把,把他燒得體無完膚。
徐志良——他工作上的合作夥伴,肖詳禮眼中的他的出軌物件,接過了旁邊人遞來的紙,還算鎮定地擦幹淨臉上的酒水,語氣平靜道,“我想肖先生是誤會了。”
“誤會?”肖詳禮眼中閃爍著瘋狂的火焰,將卡座上的人全都掃視了一遍,“我告訴你們,誰要是敢打許琛的主意,別怪我不客氣。”
話音落下,一道銀光在許琛眼中一閃而過。
那是一把不甚起眼的裁紙刀!
在大腦都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身體先一步做出了舉動。許琛只覺得小臂上一陣劇痛,所有的鬧劇在汩汩鮮血湧出的瞬間,終於得到了收場。
微波爐發出倒計結束的一聲“叮”鳴,拉回了跑偏的思緒。
許琛取出熱好的牛奶,簡單地吃了早餐,站在玄關給自己重新纏上紗布,隨後穿上外套,準備出門上班。
冬至,許珏昨天還問他有沒有準備包餃子。關門前許琛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一個人包餃子的話,不管怎麼看都有些悽涼。
那天,肖詳禮甚至沒等他從醫院回來,便匆匆離開了新城。
他就像一個被慣壞了的頑童,知道自己闖了禍,卻沒有直面錯誤的勇氣。好像出逃一陣,生活就能再次回歸原位。
直到昨天,許琛才收到一條來自千裡之外城市的訊息。肖詳禮落地雪城,說自己正準備去雪山滑雪。
許琛走出單元樓,灰白色的天空壓得很低,寒冷的氣息籠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似乎昭示著某些不好的事正要發生。
許琛接到肖詳禮那通電話的時候,正結束一天的課程。
冬日的夜色降臨得很早,肖詳禮的聲音發著顫,像是被嚇壞了。
“阿琛…我…我撞到人了。”
許琛結束通話電話,買了最近的航班,抵達雪城時,已經是半夜三點。
他行色匆匆,趕到當地最大的醫院。肖詳禮見到他的第一秒就情緒崩潰地撞進他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完全控制不了……”
事故的發生完全沒有辯駁的餘地,肖詳禮是完完全全的過錯方。他錯誤估計自己的實力,在私教還未抵達的時候從雪場的高階賽道上滑了下去,結果無法控制滑行速度和路線,在陡坡上發生了嚴重的追尾事故。
受傷的是一個16歲的女孩,她被撞得很嚴重,送到醫院初步就判斷有腦震蕩、多處骨折,最嚴重的是造成了脊髓損傷,極有可能導致下肢癱瘓。
女孩的家人早就已經趕到醫院,許琛帶著肖詳禮走進病房道歉的時候,女孩的母親發了瘋地沖過來。
“你知不知道,我女兒是練跳舞的!她八歲就拿獎,明年就要參加藝考!”三十多歲的女人像是一瞬間老了幾十歲,眼睛早已哭得紅腫不堪,惡狠狠地盯著縮在許琛身後的肖詳禮,“你讓她再也站不起來!你就是個劊子手,劊子手,你不得好死。”
許琛一言未發,只擋在肖詳禮身前,垂眸承受著一個悲痛欲絕的母親絕望的怒火。
他的手臂被對方死死攥住,還未癒合的傷口發散出鈍痛,鮮血緩緩滲透紗布,暈進冰涼的衣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