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他好像想了很多,想起他原本的志向是航天行業,因為那場意外改了大學志願;想起事情發生的時候,被eniga的資訊素暴動波及、毀了雙眼,那種摧骨剜肉的疼痛和絕望;想起更早之前,他十幾歲的年紀,在學校和同學興致勃勃地彼此猜測會分化成哪個性別,上課鈴響了還在討論,然後在老師的瞪視下悻悻噤聲。
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只是和這個孩子隔著牆對視了一眼。
——因為eniga少年只過了不到一秒就把視線移開了,像是巧合。
基地員工還在溫聲朝他介紹謝疑的資料,只是博士一個字也沒再聽進去。
沉默了一會兒,博士突然匆匆張口打斷:“好,就他吧,帶我去簽字。”
博士鬼使神差地改變主意,答應下來。
直到簽了保密協議、走出基地,才覺得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麼,後悔也已經來不及。
從那一天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雖然負責了很久謝疑的醫療,但一直到現在,兩人之間也談不上關系多近。
聽博士提起以前上課的事,謝疑連眼神波動都沒有一個,像在聽別人的故事:“都過去很久了。”
“而且。”
花盆裡的土差不多填滿,謝疑用鏟子背面把過於蓬鬆的部分壓實,聲音顯得冷漠:“沒有實際意義。”
控制資訊素的訓練只是抑制住表象,不代表痛苦的根源會消失。
有時候,壓抑得越厲害,反噬得就越嚴重。
eniga在標記伴侶後會高機率爆發資訊素暴亂,就是一種不詳的徵兆。
所謂鎖鏈,只是對使用者有益,值得嘉獎。
對於被使用的人,確實沒有任何值得提起的地方。
謝疑最後的話聲音很輕,博士突發不適有些晃神,沒聽太清楚:“什麼?”
謝疑:“沒什麼。”
博士沒再追問,他不舒服地碰了碰眼角,今天輔助鏡片戴了太久,眼球開始幹澀發疼。
三十年了,他還是沒能適應這種異物感。
他使用的鏡片材質是最他是心理性的疼痛,無法用藥物治療。
博士把一側隱形鏡片摘下,露出下面殘缺的眼球,瞳孔是一片霧濛濛的渾濁。
摘下鏡片後,這一側眼睛幾乎全部不能視物,他只摘下了一側的輔助鏡片,留下另一側的鏡片,側著臉打量謝疑。
只剩下一隻眼的視力,看東西有些重影,他看著螢幕對面年輕eniga側臉,模糊的投影掩蓋不了他的俊美和威勢,深重的氣息隔著螢幕傳來。
初見時的一點點青澀早就如同幻影般褪得幹幹淨淨,如今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完全成熟的、沒有絲毫破綻、讓人見到只想臣服和畏懼的存在。
博士:“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困惑,我去基地那一天,在訓練室裡你隔著牆看了我一眼,是有意的嗎?”
謝疑語氣沒有波動:“不清楚你說的哪天,不過以eniga的聽力,確實可以聽見訓練室外的腳步聲。”
博士沉吟一會兒:“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他道:“其實我那天去簽保密協議的時候,也是清醒的。”
像是自嘲一樣,他笑了笑。
覆蓋著鏡片的那一側眼球還是很疼,發澀,但似乎稍微變得可以忍受了。
謝疑完成最後的壓土修整工作 放下手中的小鏟子,看向投影屏,博士一隻灰色一隻渾濁的眼睛,停頓了下:“你要去休息?沒事的話,就掛了。記得催一下抑制劑審批。”
博士:“等一下!不要這麼冷漠!”
博士快速問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讓你發.情的是誰?apha還是oega?”
eniga的發.情原理ao不太一樣。
apha和oega之間有資訊素契合度以及命定之番的說法,eniga和所有性別之間都不存在這個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