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暮雨面如寒霜,再沒有之前那怪誕癲狂的樣。
“師父?”阿朝跟在她身後,有些疑惑。
他這些年跟著師父學手藝,雖然也有惹她生氣的時候,但從未見過師父露出這樣的表情。
怪嚇人的。
“阿朝,我應該沒跟你說過師父的師父是誰吧?”蕭暮雨放慢了腳步。
“是,師父,您很少提。”
他也只知道是個神匠,千百年間唯一的神匠。
“我師父,中年才有所領悟,大器晚成,到了臨老才成為一代神匠。”蕭暮雨自顧自地說著,“他晚年收了我一個做弟子,當時所有人都說,我是個一輩子都長不高的怪胎,一輩子都不可能拿起鍛造錘。”
“師父很厲害,是別人太膚淺。”阿朝認真道。
只有跟著蕭暮雨學習後,他才明白,這個對各種奇怪事物感興趣的侏儒症女子在鍛造臺前有多專業。
“哪會?我師父說我天資駑鈍,只有反覆地練習,才能有所成。我信了,過了五年,我出師,一舉登上無字碑榜頭名,給師父長了臉。”
蕭暮雨想起那時的日子,不由得揚起嘴角。
“後來我去找師父,師父才告訴我,我天賦很好,他說我資質駑鈍是騙我的。我還記得那天,師父在鍛造臺前,鍛造那把武器。”
原琉璃解釋道,“那就現在殺死佟司棋的那把武器,幽溟血浮絲,一把邪性的武器。”
“對,師父說,那把武器只有天生邪骨的人,才能御使得動。所以當時整個仙域都盯著它,一旦發現有人馴服了這把法器,那人就會被整個仙域群起而攻之。”
蕭暮雨的眼中,帶著恨意。
“只不過沒想到,後來出了一場混亂,有人趁亂殺了師父,奪走了幽溟血浮絲,自此銷聲匿跡。而這個殺人奪寶的,大家都沒想到是誰。”原琉璃繼續道。
“還能是誰,李長樂咯。”蘇樓搶答。
這答案現在用腳趾都能想到吧。
“是,就是她。”蕭暮雨的聲音涼得人豎寒毛,“後來我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又對付不了已經成為少家主的她,只能找了藉口離開仙域。”
蘇樓聽著故事,忽而發表感想,“所以你跟小璃子交好,是不是也有這麼一點‘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意味在?”
“你真聰明,我越來越喜歡你了。”蕭暮雨又恢復了作為螺絲片的本性。
“小璃子救命。”蘇樓抱緊原琉璃。
一路跟著的孟清玄,將蕭暮雨的話聽在耳朵裡。
按說這些話,若是在往日傳入他耳中,他是半句都不會信,但如今,他不知為何就是信了。
他越聽越覺得,自己往日認識的李長樂都是虛假的,都是演繹出來的。
信任的消失是一瞬間的。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李長樂本人的那一天。
“清玄,很好聽的名字。”
光彩照人的少女對著他微微勾起唇,他覺得眼前的女孩就是仙女。
仙女拉著他的手,絲毫不在意他沾滿土灰的手,微笑著替他包紮好了傷口。
那時他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像做夢,但傷口上的痛告訴他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天的孟清玄像個傻小子一樣對著空氣笑了半天。
現在細想,他甚至開始覺得,那個為他包紮傷口的女孩,在觸碰到他手上的泥灰時,會微微皺眉。
其實她從頭到尾看不起他,只是覺得他很好使喚,所以才對他巧言令色。
“李!長!樂!”
他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抬起手,用力地錘了下牆壁。
鮮紅溫熱的血液流了下來,手背的痛感告訴他,這就是真實。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