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酒肆有三層,第二層還是加高的,在臨安已屬於高處。程若魚屈腿抱膝而坐,俯瞰夜色中的臨安。
準確來說,是年節時月夜的臨安。
程若魚坐在房頂上,可以將近片的三坊七巷盡收眼底,與平時不同,家家戶戶或富足或貧乏,都會支起幾盞燈籠掛於廊下。
帶著紅意的暖光透過薄薄的燈籠壁撒出來,不遠不近的只照亮身前這幾步。但燈籠數量眾多,幾步接著幾步,便滿巷皆是暖意。
程若魚將腦袋擱在搭著膝蓋的胳膊上,歪歪的看著天上的星河和地上的燈海,耳邊是微微風聲和煙花爆竹炸開的聲音。
方才有個守夜人走過去,敲的是戌時一刻的梆子。
放煙花的人逐漸少起來,在街上笑鬧的孩童也盡數被自己娘親拎了回去,三兩下扒盡塞進被窩。
從前姑姑總和她講神仙的故事,說天上住著一群神仙,點石成金,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孩提時她還心馳神往,但現在她已不感興趣。
有沒有神仙她並不關心,她還是喜歡生她養她的大興和臨安。
其實現在並不能稱得上是個極好的太平盛世,與當年開國皇帝所創盛景相較,已能稱的上是落沒。
城外破廟依然有成群的乞丐紮堆,求一個遮風避雨之所。鴻恩寺門口施粥,依然有人前赴後繼來領。
但哪怕朝堂之中風雲激蕩,遠在千裡之外的藩鎮蠢蠢欲動,藏在將棋營底下的地牢中明裡暗裡的交鋒。
現世仍稱的上安穩,安睡於瓦房之下的大興子民不會知道這些。他們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操心的是老天爺肯不肯賞飯吃。
看著看著,程若魚似乎有些明白了齊焱所做之事意義所在,或許,煙織也是為此。
讓大興夜幕之下的煙花,能年年綻放。
一個時辰轉瞬即逝,子時的梆子剛敲過,程若魚就看見她一直望著的將棋營方向有一朵顯眼的煙花升入夜空。
程若魚迅速起身,將披風解下放在房中,下樓解開朝朝的韁繩,翻身上了馬背。
朝朝是方才嚴修替他牽來的,拴在酒肆門口。
棕色的馬兒十分聽話,原地顛了顛步子,鼻孔裡打出白氣。程若魚輕輕一夾馬肚,朝朝便前蹄一揚,矯健奔騰起來。
程若魚捂了捂胸口,輕輕咳嗽兩聲。其實她的傷不宜騎馬顛簸,但若是靠輕功定更行不通,所有也只能靠朝朝這及時雨。
奔至袁府,程若魚下馬,大力拍著府門。家僕聽見動靜趕來,見到程若魚手中的虎符不敢怠慢,迅速去將袁醒請了出來。
袁醒帶著一身酒氣和怒意出來,豈有此理,他才剛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要和小妾共赴巫山,結果被打斷。
大半夜的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一出門看見拿著虎符的程若魚,袁醒瞬間笑了。他偶爾也上朝,自然是認得這個執劍人的。只是一直沒把這個還沒他半個身板寬的小丫頭放進眼裡過。
“喲,這不是陛下的執劍大人嗎?這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袁醒靠著門板哂笑。
程若魚冷冷看他一眼,將虎符懟到他眼前,道:“楚國公遇險,快隨我走一趟。”
袁醒一愣,搶過程若魚手中虎符打量一圈,狐疑的看著她。“我為何要信你”酒卻已經醒了大半。
程若魚戲做的十成十的足,一把將虎符奪回來,不想與他多費口舌般轉身,翻身又坐上了朝朝。
“信不信由你,來與不來你自己定奪。”
程若魚剛準備一拽韁繩調轉方向,便聽見遠處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是將棋營方向傳來的。
二人神色同時一變,程若魚望過去,拽緊了手中韁繩。袁醒被驚出一身冷汗,酒徹底醒了。也不去追究什麼旁的了,朝府內叫道:“來人!輕甲騎兵何在?”
片刻之後,常駐於袁醒府上的五十輕騎便跟著二人出發了,袁醒和程若魚並肩在前方馳騁,袁醒急得抓耳撓腮。
沖程若魚吼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若魚沒工夫理他,一路快馬加鞭,到了將棋營才發現,將棋營內也有亂成一鍋粥。
而平日的練兵場,也就是地牢所在處,被炸的完全塌陷下去,只能看見一個仍在冒煙的黑漆漆洞口。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情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