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讀書重要。”
柳煙有心讓她忘卻方才的憂愁,逗她:
“雪盡怎的這樣懂事,這樣乖?”
池雪盡嗓音沁甜道:“我也不是對誰都如此。不知為何,從見到姐姐就覺得親近,和你待在一處不論做什麼都覺得舒服。”
她說得直白而真切,瞳孔裡清晰地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從未有人這樣表達過對她的喜愛,柳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頭猛地一跳,待回神才發覺自己是笑著的。
聽池雪盡這般說,她……由衷地開心。
這樣的同窗之誼持續了三年。
到柳煙十一歲、池雪盡九歲時,兩人的交情已是眾所周知的好了。
就連吳家、寧海侯府,都因池雪盡對柳煙的另眼相待,與鎮國公府走得更近了。
只因她們結識的第一年冬,鎮國公夫婦回來過年,得知池雪盡多了個極交好的玩伴後,疼愛女兒的鎮國公夫人親自攜禮拜訪吳府,牽著柳煙的手半天沒放下,後又邀吳家和寧海侯府在元宵燈會時去自家燈棚賞燈。
後面兩年延續交好,逢年過節都有走動。
鎮國公常年不在京,偏偏有無上榮寵,想攀份交情的人家多了去了,池宿蒼是個油鹽不進的,唯獨池雪盡是個和善性子。
有人看到柳娘子得了鎮國公府青睞後,也想從池雪盡處入手。可真接觸了才知曉,池雪盡那是待誰都好,除了柳娘子,再沒人見過池雪盡待誰如此特殊。
不僅日常形影不離,去對方家中小住都是有的。
近日鎮國公府上的垂絲海棠開得好,柳煙便在池家小住了幾日,於是靈籟院中多了位小主子。
柳煙被冬芸喚醒時,眼神還有些迷濛,身邊池雪盡已嚶嚀兩聲,捂著耳朵往床深處躲去。
柳煙輕笑:“且讓她再懶會兒。”
昨夜兩人躲在被窩裡說了好久閑話,依池雪盡的性子,柳煙早料到她會如此。
她替池雪盡掖好背後被子,撐起身下床,帶動的袖口現出截纖細秀美的手腕,她起身,舉手投足間已無從前隱隱的卑怯,舉止大方,又因這兩年抽條似的長,身姿如青竹般秀致。
待柳煙收拾好,池雪盡才打著哈欠從床上下來。
她踩著繡鞋走到柳煙身後偎著她,像依賴家姐般:“姐姐不等我。”
“偏你自己賴床,還會冤枉人。”柳煙轉過身把人攬在懷裡,點了她眉心一下,看她只著裡衣,眉頭蹙起,“不怕凍著自己。”
接過一旁水桂手裡的外衫,為池雪盡穿起來。
這於兩人之間都是司空見慣了的,丫鬟們也不意外,水桂還打趣:“若是沒有柳娘子在,我們今日可勸不動姑娘起來用飯了。”
“哪這樣誇張,我不過是厭倦雨天。”
池雪盡嘟噥了句,不捨得讓柳煙真伺候自己,低頭穿起衣裳來。
外頭疾風驟雨,打在窗欞上像豆子砰砰地砸來。柳煙想到園中一樹樹的海棠:
“這場雨後,海棠要零落一地了。”
池雪盡眼珠輕輕轉了轉,飯後兩人照例去書房消磨時間。
柳煙如今的字已寫得尚可,但已習慣每日寫字靜心,而池雪盡更偏愛作畫,這張楠木書案是池雪盡特意換過的,足以容納兩個纖巧少女肩並肩,案頭還放著個海棠插瓶,池雪盡正在畫它。
此時窗外的雨聲反而像是一種陪襯了,襯得屋內格外靜謐,幹燥,溫暖而舒適。
聽著身畔作畫的動靜,柳煙寫完了字,見池雪盡的海棠還未畫完,便拿起本遊記去窗下看。
不多時手腕上傳來輕微的癢意,柳煙從書中景緻裡抽身,見是池雪盡在身前,便放鬆地由她去,待看完這篇遊記看完才問:
“在做甚麼?”
池雪盡握著筆抬頭一笑:“姐姐你瞧。”
柳煙翻過手,一簇粉白海棠綻在腕間,清雅婉約。
池雪盡託著下巴道:“今日不能去看海棠,我給姐姐畫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