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上煙歸,池南雪盡’,怪道我一見柳姐姐,就宛如見了親姐姐一樣。”
她又問:
“姐姐從前讀什麼書?家裡請過什麼夫子?”
“學過三百千,沒請過夫子。”
“學堂有夫子授課,另有些技藝,姐姐想學什麼都可和夫子提。”
“好,待我瞧瞧。”
“姐姐如今住哪兒?我去找姐姐玩。”
……
言談間,多是池雪盡痴纏著柳煙問,柳煙答得言簡意賅,心下微驚。
眼前的小娘子何止天真爛漫,觀其言談舉止,都遠在她之上,她當真是痴長了兩歲。
她在驚嘆自己與池雪盡的雲泥之差,卻未注意到旁人言笑晏晏間視線掃過她們時,眼底都壓著驚異。
待人漸漸散去,六娘與七娘回去路上惋惜道:
“不曾想表妹剛來,就被池娘子‘搶’走了。”
“方才跟嬤嬤走時還戀戀不捨呢。”
吳老夫人帶著柳煙坐上回去馬車,腦海中盤旋著寧海侯夫人私下的低語。
“你也知曉交好鎮國公府的好處。如今鎮國公夫婦都在外頭鎮守邊關,留了個寶貝疙瘩在京中受長公主和各家長輩照拂。”
“雪盡骨子裡傲,雖來上課,滿學堂都沒幾個她真看得上的。煙兒一來就和她投緣……是好事。”
“祖母?”
吳老夫人回神,便見柳煙為她倒好了杯茶,正略帶不安地看著自己。
“您從方才上了馬車就沒說話。”
吳老夫人心下微痛。
柳煙在柳府受了多年折磨,偏又聰慧,稍有風吹草動就極易多思多想。不能說是壞事,只是她實在心疼,看不得。
她女兒的後輩,合該舉止嫻雅,豈需去逢迎旁人?
她定定神道:“今日走動,和池娘子結識是意外之喜。有她照拂,日後祖母便可安心讓你去上學了。若是受了甚麼委屈也別忍著。”
那個雪團子會給自己委屈受嗎?
柳煙腦海中浮現池雪盡朝自己笑時的兩個彎月牙,實在想象不出來。
第二日,柳煙便早早起身,在冬芸陪伴下坐著頂青帷馬車搖搖晃晃去了寧海侯府,開啟上學的時光。
學堂設在棲雲館,一進來,柳煙便繃緊了心絃。
無他,這裡穿梭的貴女跟春日百花叢裡的蝴蝶一樣多,自在從容翩飛著,而她像誤闖進來的蜂蝶,橫沖直撞的,站在門口都尋不到路。
她手腳發麻生涼,有瞬間覺得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眼前的繁花似錦倏然離她遠去,如夢裡南柯,籠著失途迷煙,而她鼻尖又嗅到濃鬱窒息的佛香與嶺南的濕潮氣。
驀地,肩頭被人輕輕一碰。
身側鑽出個與她彷彿的身影,池雪盡拿著梨花枝出現在她眼前,笑語嫣然:
“柳姐姐!我就說我會來的罷。喏,給你。”
梨花枝被遞到柳煙身前。
滿綴的梨花壓彎了枝頭,如一捧清麗的雪。
柳煙慢慢眨了眨眼。
水桂道:“我家姑娘拿了一路,不假人手的,說要親自給柳娘子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