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僕多,知恩圖報的人卻少。”池子晉道,“娘,倘若放在其他人家,又如何?想必不外乎賞銀賞宅子,能像柳姑娘這般精心照料妹妹四年嗎?”
嚴從雲無話可說,只是擦著不斷溢位的眼淚朝池家父子道:
“我不是不懂……只是我一想到我兒本該是被伺候的人,卻在柳家伺候人。一想到她卑躬屈膝的,我心頭就像一萬只螞蟻在咬。”
她不是是非不分,可一想到那些場景,想到雪盡險些為柳煙去死,險些,這輩子和女兒再無相認之日,那種恨意就從心頭漫出來,無休無止的。既恨苛待雪盡的人,又恨自己。
池子晉見她心緒浮亂起來,忙示意徐嬤嬤端來湯藥,輕哄道:“來,喝了去睡會兒,等我和宿蒼談完,我們一起去看雪盡。”
嚴從雲不想喝,但想到要去見女兒,便痛快飲下了。
睡前還不放心地跟徐嬤嬤交待:
“今日天冷,且讓伺候姑娘的人注意著,若是姑娘有半點不適,仔細她們的皮!”
她眸間閃過一絲狠厲,顯然不是玩笑。
而自打雪盡回到池家便一直如此,每日靈籟院的吃食單子都要前一日拿來給嚴從雲過目,至於裁衣首飾屋內擺放,嚴從雲亦要親力親為地照看,可謂是事無巨細。
前日有兩個丫鬟婆子嚼舌根,說姑娘是一等一的貴女,從前竟給一個五品官家裡的娘子當丫鬟,夫人只聽了一句,就讓人亂棍打死了那兩人,連帶著他們全家都提腳發賣了。
從此,全府上下為之一清。
如今姑娘的事無論大小,都是府裡頂尖的大事。
徐嬤嬤恭聲道:“是,我再親去靈籟院說一遍。”
池子晉和池宿蒼移到外間說話。
池子晉沉吟道:“柳家的事你去處置。”
池宿蒼問:“柳相集此人?”
這裡顯然是問仕途上。
“莫要讓人以為鎮國公府是那等恩將仇報之輩。”池子晉淡淡道,“柳傢什麼人犯的錯,就去找什麼人。”
言下之意,柳相集不去動,但那些切實折辱過雪盡的……
池宿蒼:“父親放心。”
池家的動作很快。
京中柳府宅子裡,柳煙闔眸聽著冬芸的回話:
“……冬霜男人去嶺南府回來了,說,收養過雪盡的那戶人家,就在兩日前,男人在賭場賭紅了眼,把妻兒全賣了,自己則在醉酒後被汙穢之物溺死。”
冬芸嗓音裡有不可抑制的懼怕。
池家果然出手了。
下一個是柳府嗎?冬芸有些茫然,要說姑娘對雪盡好嗎?自然是好的,但雪盡從前在柳府的日子好過嗎?
於僕役是無上尊榮,可雪盡本該是金玉堆裡的人兒,這一切就成了折辱。
柳煙半闔著眸,只道:“好在李嬤嬤被兒子接去榮養了,沒有跟來京城。”
“姑娘,李嬤嬤會出事嗎?鎮國公真會朝柳家……”
柳煙道:“我不知。”
如今的情況,他們並未像夢裡那般對待雪盡,想必也能規避滿府慘滅的結局。
只是能規避幾分,就不是她能知曉的了。直接發難當是不會,鎮國公要顧忌名聲。
不管鎮國公府打不打算追究,自打到了京中,柳相集便勒令一家人不要走動,都老實在家,閉門不出。
諸如老太太、孫氏之流對雪盡不甚友善的,聽說近日都開了安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