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那句十二字的詞寫下後, 雪盡臨摹了好幾次,後來已不用看,一筆一劃默記在心, 只消手上配合就行。
她於姑娘相關的事上頗為倔強,硬是為了這句話把筆握好了,筆拿得住, 寫大字就漸漸順手起來。
起初只是會讀, 能寫出字形, 唯獨不解其意。
她跑去問冬枚姐姐, 冬枚姐姐和她說了下,雪盡似懂非懂。有一天刮大風, 院中梨花簌簌地落了場雨,她方懂了什麼是“梨花先雪”的意蘊, 進而懂了另兩句。那天雪盡很是開心。
後來她識字多了, 三百千讀完,姑娘允諾她隨意取看書房的書。雪盡偏愛起詩詞來,好巧不巧,那日看到了這句詞的出處, 下半闕對應的是:
相思只在, 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她跑去問冬枚姐姐:“相思是什麼?”
冬枚噎了半晌,囫圇道:“是你現在不用知道的東西。”
雪盡想了想,哦,她知道是什麼了。
確實是她沒什麼興致的東西,她只想跟在姑娘身邊, 看書, 寫字, 不知有多快活哩。
端午後,暑氣漸升,夜裡蟲鳴也喧鬧起來。
晚間,冬枚熟門熟路地走到雪盡屋子裡,丟下個包袱,給自己倒杯茶。
“喏,你的東西。”
“謝謝冬枚姐姐。”
雪盡嘴甜地喊了聲,開啟瞧了瞧,是她要的仙人粥和芝麻核桃糖蘸沒錯。
冬枚常出府,雪盡就讓她幫忙帶東西回來。上次王婆子的事沒有讓兩人生疏,說開後反而更近了些。
“你就這樣在意你的頭發?旁的小丫頭都是要針線什麼的,偏你把錢都花在養頭發上頭。”
雪盡笑眯眯道:“我那手藝,浪費針線作甚。”
冬枚搖頭感嘆,雪盡此人實在讓人稱奇,認字背書堪稱過目不忘,但廚案女工之類卻難以上手,只能說勉勉強強。
將冬枚送出去後,雪盡解開頭發,把米珠串小心地放在桌上,以手為梳慢慢理著頭發。
從姑娘賜她米珠串那時她就注意到,姑娘的頭發烏黑及腰,綢緞似的,冬芸姐姐她們的頭發也都很好,再往下小丫鬟們的頭發各有好壞,可沒有像她那樣枯黃的。
一點都配不上姑娘的賞。
於是雪盡就去打聽怎麼養一頭好頭發,再讓人幫自己捎帶東西進來。如今頭發瞧著是好些了。
雪盡拿起發梢瞧了瞧,心下滿意,慢慢養著吧,什麼事都急不來的,堅持做就好了,和識字是一個道理。
唯獨有一件事……她指尖微移,落到額角。
胎記是去不掉的。
雪盡臉上浮現一絲黯然,卻也無可奈何。
正屋裡,冬芸正跟柳煙挑著明日赴宴的衣裳和各色首飾。
柳相集是嶺南府知府,既是一方父母官,平日宴請往來實該不少。但他沒有正室,許多事就沒法走動。
大多會邀老太太和二房去,柳煙不喜和她們出門便去的少,多是推掉了,唯獨明日不能不去。
明日是季通判宴客,於理通判掌一府檔案政令簽署,與自家密切相關,不能不去。於情呢,季家與她外家是姻親,她和季姝蘭在京中相識很是投緣,日常有書信往來,自然得去見她。
最近天氣轉暖了,正是穿春裝的時候。柳煙偏愛文雅的,而出門宴客不好太素,便擇了條新裁的紗繡花鳥裙,上頭一年幾景栩栩如生,走動時裙擺翩飛,妍麗無比。
冬芸又問:“明日姑娘帶誰出門?”
柳煙先說了冬靈的名字,而冬芸一向是在家看守觀風院的,冬霜……
冬芸提醒:“冬霜這幾日請假奔喪,還未回來。”
冬枚呢,倒是可以,但她曾在宴上被女孩們攔著誇贊“好生俊朗的女子”不讓走,自此留下心理陰影,不愛跟著去宴上。柳煙在細枝末節的事上很是寬和,不打算勉強。
一等裡湊不出來,只能另擇他人,頭一個自然是雪盡。
冬芸也是這般道:“姑娘還未帶雪盡出過門呢,她雖年歲小,但奴婢瞧著比旁人還穩妥不少。”
柳煙沉吟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