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置喙了?”
李嬤嬤橫了對方一眼,又掃過院子裡的幾個婆子,堂堂正正放出聲音道:
“再說,我罰雪盡是因為她做事不麻利,怎就攀扯到二少爺頭上了?就因那日二少爺也去過園子?傳來傳去我倒沒什麼,仔細二太太掌你們嘴。”
這番話說出,不知不覺間就從管事住的院子朝外散開去。
李嬤嬤最為嚴正,她都這般說了,漸漸也就沒人碎嘴了。
雪盡對外界發生的事端一無所知。
那天冬靈把她送來,她強撐到冬靈走後一頭栽在床上,渾身軟綿綿的,把自己送到被子裡裹起來。
被子蓬鬆又厚實,有股好聞的幹燥感,雪盡頭暈暈的,不知是因為病,還是因為周遭的一切都太不真實。
這房子不是她該住的,她能在這住下,都是因為大小姐發了善心。
雪盡又回憶起那天,她唯一見過柳煙的那天。
柳煙靠她那麼近,她能聞到柳煙身上淡淡的香味,那種香是溫熱的,讓雪盡想到鄉下的溪泉水,濃夏裡曬得熱了,包裹過來又從指間輕柔柔地滑過,唯留餘溫。
想著想著,雪盡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到了飯點,小蘋就來給她送飯,並一壺熱水,留給她喝。
她來的時候雪盡還在睡,小蘋搖醒她,雪盡還沒徹底醒過來就聞到了肉味。
小蘋道:“飯來了,冬霜姐姐還給你準備了雞湯,你吃著罷,我去給你煎藥。”
她說話不大客氣。
多份差事就算了,可雖說她也是粗使丫鬟,觀風院的要比大院裡的高一等,伺候的物件是雪盡,她高興不起來。
雪盡敏銳地意識到眼前人對自己並不友善,她經事不多不少,腦子轉了個彎才想明白,可想明白又如何?她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
她往被子裡縮了縮,聲音更輕了:“多謝小蘋姐姐。”
小蘋瞅了她眼,走了,倒是仔細關好了門,沒讓風進來。
雪盡坐在床上,聽著她腳步聲遠了才下床。
棗紅託盤上三道清淡的菜,瑩白簇尖的米飯,還有碗雞湯。
雞湯飄著層黃澄澄的油,一碗湯裡半碗雞肉。
雪盡先把飯菜吃完,最後端起湯。
那湯放了好一會兒,入口時竟還燙著了她的舌頭。
她舌尖一彈收了回去,淚驟然落下來。
雪盡反反複複發熱,第三日,柳煙又請郎中來了趟。
她言說自己身上不爽利,診了後讓郎中“順道”去看了看雪盡。
郎中說雪盡這麼多年身體虧空,所以這次的病才來勢洶洶,要好生養一陣子,否則別說當下會反複無常,還恐留下病根。
柳煙細思,夢中彷彿確實如此,雪盡歸家之後每逢秋冬都咳嗽不停,行動如弱柳扶風。
原是在柳家落下的毛病,怪不得她歸家後她家人如此怨恨。
既然醫治了肯定要全治好,柳煙便讓郎中留下藥方,如此交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