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羽擰了一把軟布,將浸著涼意的軟布搭在聆安額頭上。
聆安纖細了許多,神色懨懨的不愛說話,自從春風得意樓出來以後,便同惜羽住在外面一處院子裡,修養了這許久,一直不見起色,今日又忽然起熱,整個人看起來病歪歪的。
“感覺如何?”惜羽看著他低垂的眉眼,“若是累了,就躺下歇會兒吧。”
“惜羽。”聆安喚了他一聲,輕聲輕氣道,“我命不好,遇不到什麼好人,倒是你,聞公子對你一往情深,你該看得分明才是,莫負了有情人。”
“你我這樣的出身,活著尚且艱難,又怎能奢望情情愛愛。”惜羽苦笑一聲,“他是相府公子,我如何高攀得起。”
聆安許久後長嘆一聲:“也是。”
“倒也不必難過,聞公子答應給我們修正戶籍,發放符牌,到時候,我們兩個去一個偏遠些的地方,過些清閑日子。”惜羽想著日子還長,便充滿了希望,“你若覺得太無聊,我們也可以去遊山玩水,看山看水,也很好,對不對?”
“只是不知這聞公子是不是真的願意放手。”聆安想起李清憑,後怕的很,平日看起來滿是風度的人,竟是那樣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到底是他眼拙了,如今對聞諾,也不禁揣了幾分警惕,“他若放手自然好,若不放手……”
聆安抬眼看著惜羽,眼底掠過一絲擔憂。
惜羽冷笑:“這有什麼,倘若他不放手,我便一刀了結了自己,我生來孤苦,也無別的牽掛,堂堂男子,怎會甘心屈居他人。”
“倘若他是真心實意對你呢?”聆安緊追著問。
惜羽頓時沉默下來,好久才道:“我不知道。”
“你到底喜不喜歡聞公子?”
聆安這一問,又把惜羽問住了,喜歡嗎?也不見得有多喜歡,只是聞諾這人,心性溫良,從不以勢壓人,對誰都是好聲好氣,相處起來很是舒服,若是不喜歡,惜羽剎那記起,那日聞諾殺氣騰騰擋在他前面,護他周全。
惜羽搖搖頭:“我不知道。”
聆安皺眉,正想再深問幾句,忽然一人悠然走進來。
惜羽和聆安同時看向門外,一位白麵老先生正伸頭向裡張望,惜羽即刻起身,先拜了一禮:“老先生好,您找何人?”
老先生斜著眼角仔細打量惜羽,微微哼聲:“長得還不錯。”說著,擦著惜羽肩頭走了進去。
聆安一見來人氣度卓然,從容優雅,便知身份不凡,忙要起身拜禮。
老先生上前一步攔住:“躺好,別動,我只是過來看看。”
“老先生,您是?”聆安看著他,見他眉眼間與聞諾有些相似,便有幾分猜測。
老先生道:“老夫聞子淵,聽聞我那不爭氣的犬子在外面養了個美人,特意來看看。”
惜羽端了一杯茶奉上,他自認為自己坦坦蕩蕩,無須遮遮掩掩,便這麼大大方方走了過去,溫聲道:“聞老先生,您請用茶。”
聞子淵只是知道聞諾有這麼一個心上人,原以為是個柔弱無骨的妖人,沒想到居然這般耐看,那份閑適清冷深得人心。
“你就是聞諾心怡之人?”聞子淵接過茶,鼻腔裡哼出一聲,“長得也就那樣啊。”他斜著目光輕蔑地盯著惜羽,喝了兩口茶,朝門外喊道,“來人,給我帶下去,先打一頓。”
惜羽呆愣一瞬,反倒渾身放鬆下來,該來的始終要來,他未狡辯半分,只想聞子淵打了這一頓,出夠了氣,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惜羽跟著出去,也不曾讓人拉拉拽拽失了體面。
“惜羽。”聆安急忙從床上坐起來,作勢要去攔。
聞子淵和藹地攔了他一道,摸了摸他的發頂寬慰道:“躺好躺好,放心,我總歸是要留他一口氣與聞諾算賬的。”
院中的人早備好了板子,隨意找了條長凳,兩個小廝一語不發地上來,摁住惜羽,便揮下了板子。
惜羽只覺得那痛感,刺刺撓撓的難受,疼得腦海一陣陣地眩暈,耳朵裡如潮水上湧,嗡嗡作響。
“住手!都給我住手!”
聞諾推開院門,便見惜羽趴在長凳上,身上已打得滲出了血色,惜羽的臉上掛滿了汗水,唇色發白,眼神飄忽。
“惜羽!惜羽!”聞諾急聲喚他,一時又氣又怒,噌得起身喝道,“誰讓你們動手的!活膩了是不是?”
“是我讓他們打的。”聞子淵已然站在門口,目露威嚴的審視著聞諾,“我打一個以色惑人的娼妓,不犯法吧?”
“父親!”聞諾臉色鐵青,“他不是娼妓!他不是!”
“他不是?”聞子淵嗤之以鼻,見執杖之人停了動作,滿是憤怒,“打呀,怎麼停了?繼續打!”
“我看誰敢!”
“敢忤逆我?不孝子!給我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