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得去試試。”
對於這一行來說，在還沒有佔據主要地位的時候，角色，都得靠自己爭取，縱使是那些頭部的配音演員，也是這麼從小透明走向成神之路的。
周暉睿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拍拍竺曉凡的肩，“加油咯，永遠支援你。”
週五，下班時間的北京地鐵總是擁擠得像沙丁魚罐頭。每個人或低頭看手機，或緊握扶手，空氣中彌漫著疲憊與焦慮的味道。謀生的牛馬，沒有哪個人的臉色是不萎靡的。
竺曉凡戴著耳機，聽自己主役的廣播劇，腦中浮現的不是廣播劇中演繹的故事，卻是一個小時前在錄音棚裡的經歷。
“凡老師，您的情緒很飽滿，但是和角色契合度不是很好，”《中毒》的導演委婉地對他說，“所以很抱歉這個主役角色並不適合您。不過這部劇還有很多協役角色，目前大部分都沒有確定。我給您留意一下，有合適您的我再聯系您，您再試試，您看怎麼樣？”
竺曉凡很有禮貌地回道，“好的，謝謝您。”
面上看著風輕雲淡，但實際上他心裡不大好受。
《中毒》是個很大的ip，某耳的重視度很高，如果他能拿下這個主役角色，無疑能給他的事業發展推波助瀾。
可他沒有拿下，如同已經數不清的以往那般，在試音階段被刷了下來。
換作以前，竺曉凡會立即離開試音的地方，回去幹別的與工作相關的事，可是這一次，他突然不想立即離開了。
和角色契合度不是很好？那麼，到底怎樣才算好呢？
他去找《中毒》的導演，問能不能留下來一起聽試音，因為他想知道和別的老師差距有多大。他太想進步。
導演同意了，竺曉凡留在錄音棚裡聽了一整天的試音，而導演最終選中的那個主役，是個比他出道早好幾年，名氣也大很多的配音演員。那個配音演員一開口，竺曉凡就明白了導演之前跟他說的話。
他和這個角色的契合度太差了，他根本沒有角色要求的渾厚飽滿的文化感。他一開口，便透露自己淺薄的文化根基。
竺曉凡記得有個前輩曾經說過，配音演員，配到後面，都是文化的沉澱。
而這，都是竺曉凡所欠缺的。
竺曉凡回到家，情緒低落得像根枯萎的爛木枝一樣在沙發上躺了很久，直到聽到微信語音電話聲才從神遊中清醒。
是母親梁秀珠的電話。
梁秀珠在電話裡隨便問了他幾句近況，接著就絮絮叨叨地開始說家裡的事，什麼家裡想修修修房子，但是爸爸最近沒有去工作之類的。
竺曉凡心情本來就不好，聽了這些明示要錢的話，更是腦瓜子嗡嗡嗡。
他從初中畢業後就出社會打工，睡地下室擠大通鋪，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過了很多年，吃了數不清的苦，每每掙到了錢都要拼命省吃儉用給家裡分點；後來轉行當了配音演員掙到了更多的錢，能給家裡的錢也多了，可是家裡卻總像缺大錢一樣總是跟他要。
他掐指一算，這些年給家裡的錢也有十來萬了，他家不欠債，也沒人生病，爸媽雖然工作不穩定但也是能打零工掙錢的，也不至於一點錢都攢不下吧？
他不是不願意給，他只是不明白憑他們家的狀況怎麼能花那麼多錢？他的錢有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工作很辛苦的。
但他還是耐心聽梁秀珠說完，並在通話結束後給梁秀珠轉了五千塊錢。
五千，是很大的一大塊肉了。
竺曉凡嘆了口氣，搓搓疲憊得耷拉下來對臉，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用玻璃飯盒裝的剩飯剩菜，用微波爐加熱後，放在有些亂的工作桌上，一邊吃一邊刷手機。他在郵箱和微信聊天群，qq聊天群之間反複橫跳，努力在刷不完的訊息中找到新的錄音工作機會。
吃完飯，已經快晚上十點了。他草草刷了飯盒，抱著電腦鑽入自己在家搭的簡易錄音棚，進入某平臺的配音教學端，進入了教學聊天室。
他清清嗓子，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聲線，開啟麥克風，對聊天室另一頭的學生道，“羊咩咩同學晚上好，今天過得怎麼樣？”
“老師晚上好，我今天過得不錯，您呢？”
竺曉凡不禁在心裡咦了一聲：這聲音怎麼和紀老師的聲音那麼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