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死死咬住嘴唇。他該罵的,該用最惡毒的話詛咒這個囚禁他的瘋子。可當那人冰涼的手指撫上他的臉時,喉嚨裡卻溢位一聲嗚咽般的:“冷。”
多可笑啊,他恨這人,卻又貪戀那點溫度。
他感覺自己也瘋了。
被關在這裡這麼久,是個人都該瘋的。
“殿下真乖。”那人低笑,將一件狐裘披在他肩上。李宣立刻被熟悉的香氣包圍——這是他的東西,是永安宮裡最暖和的那件,是李赫送給他的。
“你,”他的眼眶發燙,怒意讓他的胸口疼痛,“你怎麼敢……是李赫對不對?是李赫讓你來折磨我的!”
“父皇知道嗎?他也默許了?”
李宣心裡一陣絕望,他只是一顆沒人愛的棄子。
所有人都覺得皇帝寵愛他,其實,他不過是皇帝扮演“慈父”的一件工具罷了。皇帝最重視的是李赫,其次是李瑾。現在有了六弟,皇帝也不屑於和他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了。
他的恩寵虛偽至極,偏偏隨便做做戲就能讓旁人信服。
在外對他極為寵愛,無人時卻譏諷他和母妃一樣,空有一副皮囊,無大作為。
真是可笑,要不是他這些年裝傻充愣,扮演一個天真無知的皇子,皇後早就弄死他了。
這些日日夜夜,他總是夢見母妃來找他,抱著他哭,夢見皇後狠毒地掐著他的脖頸,要他去死,夢見皇帝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想過殺了皇帝皇後,一死了之的。
可不知為何,計劃被打亂了,皇帝竟將他直接押送去嶺南,途中,他遭遇了綁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或許他不該貪戀寧清遠的。
人果然不能太貪心。
這狗皇帝,或許早就想除了他,但又不想他死得幹脆,才默許那人這般折辱他,就像當年默許皇後推他阿孃入池一般,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阿孃溺斃。
沒關系,他早就在禦書房的香爐裡下了慢性毒,整整一年。皇帝日日在禦書房待著,極喜愛用香,身體怕是早就被毒素浸染,就等著何時他氣急攻心,點燃那導火索……
不行,他不能死,皇帝一定要死在他前頭,他要親眼看著皇帝死!
這樣想著,李宣的心情奇跡般的平複了下來。
那人卻忽然掐住他的下巴:“殿下抖得這麼厲害,是在怕我?還是想我了?”
李宣心裡冷笑,這人把他當成什麼了,以為他會對一個折辱他的人心生依賴嗎?
“我......”聲音卡在喉嚨裡,他故意不說清楚,像是在欲拒還迎。
“噓。”那人將他按進懷裡,“殿下心跳得好快。”
隔著衣料,李宣能感受到對方劇烈的心跳。他冷笑,明明是這人自己心跳得快,非說他的心跳快。
“為什麼......”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為什麼是我?”
那人沉默良久,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因為我心悅殿下呀。”
這一點,李宣是信的,心跳不會說謊。
但——
“你是太子的人,還是寧世子的人?”
那人輕笑:“重要麼?”
“也是,”李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不管是誰,都巴不得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