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想到李赫就是遲燁,寧清遠又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遲燁。
也是,盡管他們有十幾年同住一屋,交集幾乎沒有,他們的關系也就比陌生人好一點。
不熟悉是正常的……吧。
“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我總是看著你受到傷害。”
寧清遠笑笑:“又不是你害的。”
“寧寧,讓我留下來吧。”遲燁懇切地說,“我只想陪著你,直到你出院,絕對不糾纏。”
寧清遠喉結滾動,胸腔裡泛起細密的疼痛。他多想像夢裡那樣,毫無顧忌地擁抱眼前這個人,但現實是——
“隨你吧。”他最終只是轉過身,背對著遲燁,淡淡地說出這三個字。
夜色漸深,病房裡的掛鐘指向十點,寧清遠發現遲燁還在這裡,正百無聊賴地翻看一本雜志。
寧清遠心裡疑惑他怎麼還不走,遲家的門禁向來嚴格,遲夫人從不允許遲燁在外過夜。他忽然意識到,遲燁口中的“陪”,竟是寸步不離的意思。
“你還不走?”寧清遠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遲燁合上雜志,抬眼望向他:“不是說好了要陪你?”尾音上翹,竟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寧清遠心頭一跳,這不是遲燁平時說話的方式。那個在人前永遠冷靜自持的遲家大少爺,什麼時候會用這樣柔軟的語氣說話?
“我以為……”他頓了頓,“只是白天。”
遲燁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寧寧要趕我走?”
寧清遠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剛想否認,就聽見遲燁緊接著說:“你趕我也不走。”
寧清遠看著遲燁,心裡泛起一陣微妙的違和感。
在他的認知裡,遲燁不是這樣的,但李赫卻會這般“糾纏”他。
現實和夢境的界限在這一刻變得模糊,眼前的遲燁和李赫的身影不斷重疊又分開,讓他分不清此刻到底是誰在對他說話。
理智告訴他,遲燁從來都是疏離剋制的,不會這樣纏著人撒嬌。但心底又有個聲音在說:可他就是李赫啊,那個會耍賴又黏人的李赫。
這種認知讓寧清遠既慌亂又無措。他想要推開這樣陌生的遲燁,卻又在對方貼近時下意識地想要靠近。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在期待遲燁繼續用這樣熟悉又陌生的語氣和他說話。
正愣神,他聽見一陣窸窣聲——遲燁起身倒了杯溫水。
“喝點水。”遲燁動作嫻熟地調節病床角度,將吸管遞到寧清遠唇邊。
溫水緩緩流入喉間,寧清遠的動作牽動了右手的留置針,疼痛讓他眉頭顰蹙。
“慢點。”遲燁立即察覺,帶著安撫的意味輕輕摩挲他的手,“疼嗎?”
“我真是太笨了。”遲燁抱歉地笑笑。
寧清遠搖搖頭,問:“你睡哪兒?”
話音剛落,遲燁故意拖長了語調:“這個嘛……”
只見他轉身從病房角落搬出一張折疊床,動作利落地支開擺在寧清遠病床旁邊。兩張床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要挨在一起。
“醫院規定陪護床不能靠這麼近。”寧清遠小聲抗議。
“懇請寧寧特批許可。”遲燁俯身湊近,聲音軟軟的,帶著只有對寧清遠才會用的撒嬌語氣。
“隨你,”寧清遠別過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滿不在乎,“別打擾我休息就行。”
“睡吧。”遲燁關掉大燈,只留一盞昏黃的小夜燈。他躺下時,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病房裡格外清晰,“我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