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在一旁輕咳一聲,似有些尷尬:“小女頑劣,讓殿下見笑了。”
李赫卻忽然笑了:“無妨。”他將錦盒放在桌上,“此物乃皇後所賜,別無他意,收下吧,願你得償所願。”
武安侯與李赫作了簡單寒暄後,李赫便離開了侯府。
走出武安侯府時,李赫心情並沒有多輕松——看他父皇母後這架勢,沒了武安侯府千金,還有禮部侍郎之女、靖南將軍家嫡女……
李赫回到皇宮,踏入鳳棲殿,只見皇後倚在窗邊,指尖銀針穿梭,繡的是一對鴛鴦。
“兒臣拜見母後。”李赫行禮,“武安侯已收下禮。”
皇後頭也不抬:“武安侯家的小姑娘,可還喜歡那支簪子?”
“回母後,武安侯府千金,”李赫頓了頓,“已有心上人。”
銀針停了下來,皇後抬起頭,“無妨。”她招手示意李赫近前,“來,幫母後看看這花樣。”
李赫怔住——母後竟未動怒?
皇後拉著李赫坐下閑聊,她聊了許多事,從前的、現在的,她母族的、昭華的、嘉儀的……李赫多數時候只是點點頭,未置一詞。
……
暮色漸沉,皇後忽然道:“留下用膳吧。”不等李赫回應,她對身旁的嬤嬤道:“傳膳吧,太子今日在鳳棲殿用晚膳。”
桌上擺著蟹粉獅子頭、雞髓筍、三絲羹——全是幼時李赫愛吃的菜。
皇後執起玉勺,親自舀了一顆肉丸到李赫碗裡:“記得昭華五歲那年,為這道菜和你鬧脾氣,非說你的那顆比她碗裡的大。”
李赫盯著碗裡的獅子頭,自從搬去東宮,母後已多年不曾與他這般親近共膳。
“昭華前日臨了幅《蘭亭序》。”皇後忽然道,“那筆鋒……像極了你十二歲寫的字。”她嘆息,“你們兄妹幾個,轉眼都大了。”
李赫執箸的手微微一頓,感到有些怪異,母後今日這般反常的親暱,句句不離兒時回憶,卻不提太子妃之事,更不多問武安侯府的情況……
用過膳後,李赫正要起身告退,皇後卻輕輕按住他的手腕:“急什麼?”她轉頭吩咐宮人,“把新做的松瓤鵝油卷端來。”
青瓷碟很快呈上,六塊金黃油亮的點心整齊排列,松子的香氣隱約可聞。
皇後推過小碟:“你幼時最愛這點心,每次都要纏著禦膳房多做些。”
李赫感覺很不對勁,母後這般刻意挽留,分明是在拖住他。可抬眼望去,皇後正含笑望著他,眼裡的溫柔與記憶裡一般無二,讓他的質問怎麼也說不出口。
直到酉時,李赫才得以從鳳棲殿告退。皇後親自為他繫上墨色錦緞披風:“夜深露重,當心著涼。”
“嗯。”
夜風微冷,李赫踏著斑駁的光影往東宮去,腦中還回響著母後那些關於兒時的絮語。
這些記憶尋常且溫暖,反倒讓他心底隱隱不安。
李赫回到東宮後,簡單沐浴更衣便早早歇下。
天剛透亮,李赫便已穿戴整齊,他特意挑了件寧清遠喜歡的靛藍錦袍,往世子府去。晨霧未散,長街上只有幾個灑掃的宮人,見了他紛紛避讓行禮。
世子府門前靜得出奇。
李赫叩了叩門環,等了片刻,又加重力道敲了三下。銅環撞擊木門的悶響在晨間格外清晰,卻始終無人應答。
他蹙眉轉向側門,發現同樣落了鎖。透過門縫望去,院中石徑上還留著昨日的落葉,顯是無人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