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李赫也看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他撲上去將李宣攬起,手摁在李宣捂傷的手上。
“父皇,宣兒他……”懷裡的軀體在抽搐,一向穩重的李赫無措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向皇帝求饒,求他饒過李宣。
李宣幹了那麼多壞事是切切實實的……他的母後、他的兄弟姐妹都還在牢裡;他的心上人曾被李宣欺辱;右相之子許扶青還被李宣鞭打虐待,砍掉一節尾指……可,即便如此,李赫看到他倒下,還是心痛了。
“赫兒,你要為他求情?”皇帝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半分虛弱。
他拍了拍手,侍衛進門行禮,在皇帝的示意下走到李赫面前,將手中的刀遞出去。
!
李赫突然把李宣往懷裡按得更緊。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皇帝的局……嗎?他根本沒有中毒,也沒有被軟禁,只是陪著李宣演戲而已。
外面還在廝殺,不斷有人死去。可對於皇帝來說,只是一場戲。
侍衛在李赫面前單膝跪地,維持著遞刀的動作,李赫的視線越過他,落到後面的皇帝身上。
父子倆無聲較勁,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先妥協。
這時候,門外響起一道聲音:“父皇,兒臣李瑾求見父皇。”
“進。”
李瑾走了進來,他剛從地牢裡出來,衣服髒亂、形容狼狽。看到奄奄一息的李宣和緊摟著他的李赫,李瑾跪地對皇帝恭敬地說:“父皇,叛亂已被平定。李宣矯詔調兵、脅持君父,按律當斬。”
“然其生母早逝,少時失教,還望父皇垂恩——”
皇帝發笑:“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李瑾恭敬地說: “回父皇,可削其宗籍,發配至苦寒之地,永世不得歸京。”
“苦寒之地……呵,瑾兒,你覺得,嶺南怎麼樣?”皇帝玩味地看著李瑾。
李瑾緩緩抬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皇帝收起笑,面無表情地看著跪坐在地的李赫和跪地行禮的李瑾,“你們一個兩個,都是朕的好兒子哇!逆賊頸血尚溫,朕的孝子賢孫倒已稽首泣血了?!”
皇帝奪過侍衛的刀,扔在李赫面前,轉身帶著侍衛離去。
“等你們從這扇門走出來的時候,朕要聽到逆黨伏誅的捷報。”
門被關上,殿內只剩下兄弟三人,李瑾神色複雜,走到李赫身邊蹲下,看著他懷裡脆弱的弟弟。
李宣臉色慘白,失血過多讓他意識模糊。
“哥哥……”他說不出話,只能做出口型。
周圍的聲音漸漸飄遠,李宣回到了小時候,剛剛失去母妃的那段時間。他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裡都是母妃被溺死的場景。知道他睡不著以後,李赫會陪著他睡,對他說:“宣兒乖,哥哥在。”
血的氣味在空中彌漫。李宣想起他們的小時候,大哥握著他的手教寫“宣”字,二哥總在一旁搗亂。
他不小心打翻了硯臺,染黑了中衣,李瑾邊罵“小廢物”邊脫下外袍裹住他。
此刻倒像是回到了那個暖烘烘的雪天。
兩個哥哥和那時候一樣,圍在他身邊。李赫指尖顫抖,正徒勞堵住他脖頸上的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