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一閃,匕首直直往皇帝的心口紮去。
“咻——”一支箭破風襲來,插進李宣的左肩。
“李宣,住手。”
李宣看清來人,不由得一笑:“真準啊……太子哥哥的箭術。”
李赫面色沉靜,打算上前制服李宣。
“別過來。”
李宣的手指緊緊攥住箭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手臂微微顫抖,嘴唇緊抿,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極力壓抑著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痛呼。
突然,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臂驟然發力,箭矢“嗤”地一聲從血肉中拔出。
他隨手將帶血的箭矢丟在地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隨即重新抓起匕首,抵在皇帝的脖頸上。
“別過來!”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股決絕的瘋狂。
李赫停下,勸道:“宣兒,別再執迷不悟了。”
李宣搖搖頭:“不,他一定要死,我答應過母妃的,他一定要下地獄。”
“李赫,這便是我想讓你看的好戲——我要親手、親手了結這個滿口仁義的暴君。我要讓他血濺金殿,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個所謂的‘聖君’,不過是個卑鄙無恥的欺世之徒。”
刀刃下的面板在顫,李宣愣了神,突然想起母妃溺斃時池水泛起的漣漪。
那日他蜷在假山後,看著皇後塗著蔻丹的指甲掐進母妃肩頭。
“德妃德行有虧,該多泡泡冷水醒醒神。”
春袍浸了水格外沉,像一團水草在池中湧動。
假山石硌得李宣的後背生疼,可他不敢挪動半分。他死死地咬住手,將恐懼的嗚咽聲吞回肚子裡,眼睜睜地看著母妃像一片褪色的綢緞墜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
皇帝遠遠立在杏花影裡,明黃袍角被風掀起又落下,彷彿只是看了一場無關緊要的戲。
後來內務府呈上的記檔裡,母妃的死因是失足。
德妃,德妃。
這封號是淬了毒的蜜糖,“秉性柔嘉,德彰六宮”。
他母妃只是民間的一個普通舞女,不像另外三妃那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不是大家閨秀,也不識字,只會跳舞。
被後妃嘲笑,說她是狐媚子,說她賤籍出身、德不配位……
“父皇……”刀尖開始發抖,但不是因為恐懼,他聽見自己喉間滾出野獸般的低笑:“現在輪到你了。”
血噴濺到臉上時是燙的。
李宣恍惚看見母妃從池底浮上來,濕發間有一條水草在她鬢邊開成柔軟的杏花。
鮮血噴濺到皇帝的臉上,他的瞳孔裡盡是冷漠。
“哐當——”手中的匕首無力脫落。
李宣捂著脖頸緩緩倒下,難以置信地看著皇帝。皇帝抹去臉上血漬,一如當年站在杏花樹下那般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