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目光漸漸渙散,陷入了回憶。那些與楊子衿相處的點點滴滴,像一幅幅畫卷在他腦海中展開。他們一起騎馬,一起抓野兔,一起在北疆的草原上奔跑,笑聲回蕩在風中。
那時的楊子衿,面對他時,總是溫柔地笑著,眼中滿是寵溺。他是寧清遠從小到大的夥伴,是他以為會永遠陪在身邊的人。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楊子衿變得陌生了呢?寧清遠努力回想,卻只覺得記憶模糊不清。
明明才剛發生不久,懸崖的那段記憶卻在他腦海中漸漸模糊了,他只記得楊子衿緊緊抱著他,聲音輕得像是在呢喃:“我只要你的一點點喜歡就夠了。”
他的聲音那樣輕,像是從塵埃裡飄出來的,低得幾乎聽不見。可他又抱得那樣緊,勒得讓寧清遠幾乎無法呼吸。
他是如何變得這般陌生,這般瘋狂的?寧清遠有些混亂了,他覺得那個人完全不像他的子衿哥哥。
他怎麼會親口承認,是他與那貪汙的王郎中勾結,設計利用春山一家,對他父王下毒……不對不對,子衿哥哥怎麼可能會對父王下手,他最敬重父王了。
寧清遠閉上眼睛,試圖將那段記憶從腦海中抹去。
那一定是假的,是夢。等他睜開眼睛,子衿哥哥一定還會站在他面前,笑著朝他招手,帶他去騎馬,帶他去抓野兔,帶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可是,當他睜開眼睛,眼前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和窗外呼嘯的寒風。子衿哥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砸落下來。後知後覺的寧清遠終於迎來了遲到幾天的傷心。
遲鈍的少年終於意識到,他的子衿哥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淚水無聲地滑落,一顆顆砸在他的手背上。寧清遠原以為自己對楊子衿的死毫無感覺,可原來,那份痛楚一直藏在心底,只是被他刻意忽略了。
“子衿哥哥……”寧清遠低聲呢喃,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他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角,彷彿這樣就能抓住些什麼。可是,他什麼都抓不住。
李赫看著他,眼中滿是心疼。他伸出手,輕輕搭在寧清遠的肩上,低聲道:“寧寧,想哭就哭吧。”
寧清遠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任由淚水無聲地流淌。他的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那個曾經溫柔笑著、陪他走過無數個春夏秋冬的人,已經永遠消失在了他的生命裡。而這份遲來的傷心,或許會伴隨他很久,很久。
最後,寧清遠哭得累了,淚水漸漸止住,呼吸也變得平穩而綿長。他的頭輕輕靠在李赫肩上,眼睫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珠,在燭光下微微閃爍。
李赫低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憐惜。他輕輕抬手,拭去寧清遠臉上的淚痕,動作小心翼翼,怕驚醒了他。
見寧清遠已經睡去,李赫小心翼翼地將他抱起。少年的身子和印象中一樣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一般。李赫將他穩穩地抱在懷中,一步一步走向寢殿。
寢殿內,燭火幽暗。李赫將寧清遠輕輕放在床榻上,取來熱巾帕,仔細地為寧清遠擦拭哭紅的臉頰和眼角,生怕弄疼了他。熱巾帕的溫度讓寧清遠微微蹙了蹙眉,但很快又舒展開來,呼吸依舊平穩。
李赫又輕輕解開寧清遠的外衣和束發帶,將他的長發散開,鋪在枕邊。少年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柔和,少了平日裡的清冷倔強,多了幾分脆弱與無防備的柔軟。
李赫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寧寧安靜的時候,總是帶著……易碎的美感。他的身上有一種孤獨感,任誰也無法驅散。
李赫嘆了口氣,輕輕將被子拉過來,仔細地為寧清遠掖好被角,確保他不會受涼。
一切收拾妥當後,李赫坐在床榻邊,靜靜地看著寧清遠的睡顏。少年的眉頭微微蹙著,似乎夢中仍有些不快。李赫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的眉頭,低聲道:“寧寧,睡吧。”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在呢喃,卻帶著無盡的溫柔。最後,他俯下身,在寧清遠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像是許下一個無聲的承諾。
“我會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說完,李赫站起身,輕輕吹滅床頭的燭火,寢殿內陷入一片黑暗。過了一會兒,月光灑進來,地上灑了一層淡淡的銀輝。李赫輕手輕腳地退出寢殿,關上門,月光又溜走了。
寧清遠睜開眼睛,握住懷中的長壽鎖。他不想再相信任何人的承諾了。
楊子衿的死,讓他明白,人是會變的。人心易變,誓言如煙。
而夏荷的死,讓他明白,對於自己在乎的人,要牢牢抓住,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赫哥哥,我不相信你。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把你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