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時不需要她這麼做。
幼時的隱私總是未經允許就被母親赤裸裸地展現出去,或博取同情,或換取利益,最終帶來毫無價值的虛假繁榮。
裘時並不喜歡這種熱鬧。
他依舊很孤單。
每次看到客廳牆上那張老舊泛黃的乘法表時,原晢心底總會升起一陣莫名的熟悉感。可那分明只是一張批次生産的學齡前必備單品,家家戶戶人手一份,實在沒什麼特別的。
他也曾經糾結過街心花園遇到的大富翁到底是誰,沒有姓名,沒有照片,沒有聯系方式,唯一的解答只能詢問當事人。可為了保護石膏手的完整性,為了將那曖昧不清的關系暫時定格,原晢總是有意無意避開這個話題,心中的疑問也一拖再拖。
但現在,那些瑣碎都不重要了。
不管裘時是不是大富翁,原晢都願意和他交朋友。
最好的朋友。
李曼迪至少說錯了一句話。原晢確信。
裘時不喜歡說謊,他最討厭撒謊精了。
裘時是一個非常坦誠的人。
裘時不會,也不屑於騙人。
“他沒有騙您。”原晢抬起頭,眼神堅定:“是我。”
“我就是那個好朋友。”
“我家就住在楊老師家樓上,2號樓301,是因為家裡出了變故才搬走的,現在搬回來了。”
“裘時有朋友,我就是他的朋友。”
原晢重複了一遍:“他沒有騙您。”
“哦?”李曼迪意味深長地看著面前的少年,突然笑了起來。
果然還處在感情大過天的年紀裡,都學會無條件包庇了?了不得。
她雖然好些年沒回國,但楊老師還在世的時候,兒子每天和誰在一起玩還是有數的,怎麼就沒見過這一個?怕不是最近才冒出來的。
“是朋友,好朋友。”李曼迪問,“還是男朋友?”
原晢驚了一下,頓時僵在原地。
“你們在談戀愛,對嗎?”李曼迪笑著搖頭,“所以你的證詞不可信。”
“不用太驚訝,也不用想著隱瞞否認,別的不說,在感情問題上,我兒子是什麼德性我再清楚不過了。”
細皮嫩肉的奶油書生,姓裘的都是一個品味。
李曼迪不願再回想過去,她並沒有給少年反駁的機會,開啟手機相簿直言道:“我從不反對他和任何人交往,但孩子啊,你要明白,裘時他不屬於這裡。”
合照上的水印日期在兩個月前,是裘時和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孩。
原晢總覺得這姑娘有點面熟,但他現在腦子嗡嗡響,實在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他在澳洲那幾周都和這個小姑娘混在一起,一起種地,一起摘果,一起放羊,一起數星星,逢場作戲是他們裘家人刻在骨子裡的東西,誰都改不掉。”李曼迪冷言道:“我可不指望能生出什麼痴情種,他畢業後能老老實實把聯姻完成就不錯了,公司還等著他接手呢。”
“裘時在澳洲有婚約,他沒和你說過吧。”
“好多年了,我第一次帶他回澳洲的時候定下的,雙方長輩都在場,你也可以理解成娃娃親,差不多再過幾年就可以完婚了。”李曼迪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心血來潮想留下來考試,但你認為這條路他能堅持多久,養貓三天,學畫一週,從小毫無壓力不受管教,你認為他這次能堅持幾個月?”
“你又多少時間可以耗在他身上?”
李曼迪收回了擺在桌面上的診斷單。既然已經說開了,其餘鋪墊也就不再重要。
讓對方知難而退,就是最簡單的談判技巧。
“我已經把澳洲那邊的情況打點好了,不急這一年兩年,他要是喜歡像他爸那樣玩,就給他玩,什麼時候玩膩了,什麼時候回到正軌,這種試錯成本不值一提。”
為裘時預約的心理醫生已經準備好了,李曼迪拿上手包,起身道:“不管你們私底下是什麼關系,都不會影響最後的結果。”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李曼迪說,“你是好學生,人生就這麼一次大考,耗不起。”
“有需要隨時聯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