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白大褂點了點螢幕上的就診資料,順手從後腦勺撈了一把頭發回來,終於是露出了年輕人該有的長相。
三十,或者三十出頭的樣子……
原來學醫會禿成這樣嗎……
原晢自認為表情管理做得不錯,至少他並不想讓對方感到被冒犯,但旁邊那位的臉色就截然不同了。
“主任呢,今晚骨科就你一人啊?”裘時滿臉嫌棄。
“哎呀,裘爺您就別站這兒晃了,我緊張。”白大褂樂呵呵地開啟光照儀器,指著原晢的骨頭片子說:“問題不大,用石膏固定固定就行,待會兒我肯定給打得結結實實的,這實□□熟得很,您就放心吧。”
“不放心。”裘時說。
“哎喲真是求求了,您看這急診區都忙成啥樣了,這種小問題,真不用麻煩師父他老人家,裘爺你得相信我。”白大褂緊張搓手,“可您一站這兒吧,我就緊張,我一緊張就容易手抖,手抖就……”
裘時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
“嘿,沒事兒啊,別怕。”白大褂嘿嘿笑著,轉身對原晢說:“就是吧,這位小兄弟得遭點罪了,右手這塊地保守估計要封六週,未來一個多月可能幹啥都不得勁兒,除非你是左撇子,不然連刷個牙都成了大麻煩……要不,直接住院休息一陣?”
住院?!
原晢嚇得嘴角都抽了一下……這中年實習生到底可不可信啊,怎麼突然就直接事態升級了,剛剛不還說是打個石膏的小問題嗎?
“醫生,我高三了,壓力特別大。”原晢聲音極低,生怕旁邊一臉嚴肅的瘟神非要同意這種勞民傷財的過度治療方案。
“我沒時間住院。”原晢強調。
“哎,這就是國內教育的問題了,高考高考,高考哪有四肢健全重要啊,這手可是要用一輩子的,可不得悠著點啊。”白大褂嘆了一氣,繼續問:“那家裡還有大人麼?”
這次原晢看清了那個小牌子上的所有字——華一拓,骨科,實習,華佗真傳弟子。
最後那行小字是手寫體。
“……”原晢倍感無語。
奈何命還在別人手裡,又有個瘟神在身後坐鎮,他只能乖巧地搖頭否認:“沒,我自己住。”
“哎,我一猜就是!”華一拓滿意地點點頭,開始著手準備石膏材料,但老嘴依舊一刻不停:“在路上被我們裘爺撿了吧,這條應急道都多少年沒人碰過了,嚇得我以為是哪個大領導來玩深夜視察,正愁著要不要把老院長搖醒呢,你小子,真是好運氣啊!”
“……”
原晢抬頭看了眼瘟神:你能讓他閉嘴麼?
可瘟神的表情肉眼可見舒展不少,還有點暗爽的意思,直接雙手一攤靠牆上去了。
原晢腦子嗡嗡響,沒看懂。
“但不管怎麼說,自己住肯定是不行的。”華一拓邊打石膏邊指了指旁邊診室,說:“聽到隔壁的慘叫聲了嗎,那人就是獨居的,原本就是輕微錯位,再養個十天八天就能好,結果今晚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摔浴室裡了,骨頭全碎,現在等著排手術室呢。”
“這可不是個例,這種養護不當導致病情惡化的,每週我都能遇到好幾起,放你回去自己瞎折騰就是不負責任了,被師父發現了又得挨罵。”
“所以啊,還是慎重考慮一下?”華一拓認真纏著紗布,不忘檢視貼牆的住院流程和原晢解釋:“放心,院裡的護士護工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你這情況學生醫保一刷也用不了幾個錢,還是買個安心好。”
“不,不用住院……就別佔用公共資源了……”原晢弱弱地看向裘時,熱切期盼瘟神此刻願意陪他演一出戲。
“我可以聯系朋友幫忙……”原晢小聲說。
“哈?醫院就是為了病人設立的啊,以後每天喂飯洗澡上廁所的,還要隔三差五來複查,女朋友都要被嚇跑了,你上哪兒去找這麼靠譜的朋友?”華一拓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少年的謊言,笑著和他保證:“放心,當年裘老爺子贊助了多少才把咱這全省最好的骨科醫院建起來,不說別的,就看咱裘爺的面子,這床位我也肯定給你騰出來,放心吧。”
“真不用……”原晢看著逐漸被包裹住的胳膊,腦子越來越沉,聲音也越來越小:“我能自理,左手也行,實在有事再找人幫忙就可以了……”
“你左手也行啊?”
華一拓雙目一亮,賤兮兮地瞅了眼原晢,帶著某種意味深長的笑容繼續說道:“真牛逼,但還是少用點吧,久了就沒新鮮感了,而且你這樣說,右手聽到會很傷心的,這一傷心就好得慢了。”
“……”原晢的耳後根肉眼可見地紅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