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媽媽也真是的,當年怎麼不把戶口一起轉過去,竟然還要大老遠跑回來參加高考,這邊的錄取水準可比不上外面啊,分數高名額少,難度大多啦。”
這位滿臉慈愛的小老頭從成堆的教案中扒拉出一張凳子遞給原晢,和善道:“這幾天市裡有教研會,我也是才到校,還沒來得及好好和你聊聊,這兩天在學校感覺怎麼樣?”
“喲,侯老師,這位就是新同學啊?”隔壁桌的老師剛結束監考回來,看到生臉免不得樂了一下:“真叫人羨慕啊,怎麼就放進3班了呢,您看看我們班的人頭,那真是越來越少,放學後都湊不夠一場球咯。”
“去去去,年級墊底的也都在3班,怎麼就沒人想著幫忙管管,可真愁死我了這一天天的。”
侯業哀嘆著,轉頭繼續和原晢說:“補課期間的資料小裘都給你帶回去了嗎?有沒有少什麼?那小子雖然看著不靠譜吧,有時候還真不靠譜!”
原晢點頭:“都有了。”
“都有了就好,有了就好。”侯業喝了一口養生茶,繼續悉心關切道:“那小子真開始學習了?他沒影響你複習吧?以前不見他努力,明年春節就出去了,現在倒是想起來自己是個學生,竟然還開始交作業了,嘿,真稀奇。”
原晢繼續點頭:“……”果真稀奇!
候業嘆了口氣,又喝了口茶說:“天天頂著一頭雜毛混,也不知道在鬧哪出,你別給他浪費時間了,這貨又不高考,出國手續都快辦完了,不要被他帶偏才好。”
原晢苦笑道:“沒事的老師,我可以當複習……”
“好孩子,好孩子啊。”侯業輕拍了一下少年的肩,把幾本特意選出來的複習資料遞過去,繼續盤問:“老師看過你的入學測試,完全超過了火箭班的選拔標準,是不想住校才沒考慮去新校區嗎?也好,這邊的均分雖不如新校區高,但好幾個墊底的都被家裡安排出去了,平時也還算安分,不會影響班裡的課堂氛圍,就缺點作業而已,我已經看開了。”
原晢突然一頓:“……”別啊,老師您管管那個姓裘的雜毛吧!
“我是年紀大咯,有時候都鎮不住那群猴兒。”侯業試圖給新同學送一顆定心丸,愉快地轉了個調:“好在你們也是最後一屆學生了,附近的網咖酒吧溜冰場全都關門大吉了,沒什麼擾亂軍心的活動,剩幾個鬧騰的也撲不起什麼大浪,你自學能力又強,回這裡備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沒問題,就在這安心學,明年六月一定出成績!”侯業說。
原晢將信將疑,緩緩點頭:“謝,謝謝老師……”
“那今天先這樣?後面的安排,等這次考試結果出來我們再一起研究研究,不著急。”侯業看著手邊的一堆雜事,不好意思地問原晢:“你還回教室不?上樓的話順便幫我把班長叫下來,年輕人精力旺啊,一堆空教室不用,偏偏要選爬樓的位置,每天都要累死我這老骨頭!”
“3班教室在頂樓,班長叫朱旭陽,忘了就隨便吼一聲——班長!”
“應你的那個胖子就是!”
原晢點點頭,再次謝過老師後就離開了辦公區。
說不清到底是破敗還是鬆弛,這樓裡樓外連個高考橫幅都沒有,怎麼所謂的省重點比他認知裡的野雞中學還要爛上幾成?
原晢嘆息一聲,迎著頭頂的百年古樹九十度仰望,還沒定位到3班教室就被刺目的夕陽閃瞎了狗眼。
“……”
討厭南方沒完沒了的太陽!
為了最大程度發揮老校區的土地資源,留守學子們日常考試去實驗樓,背書去文體樓,罰站去體育館,勢必讓畢業班用不到的所有建築都能各司其職,物善其用。
由於人煙過於稀少,三個班決定在教學樓各佔一層,相互獨立,互不幹擾。
而3班教室抓鬮抓到了最高層——距離底部教師辦公區最遠的地方,實屬榮幸。
正值下午放學時段,離晚自習還有一段時間,班裡眾人約球的約球,約飯的約飯,屬於十七八歲的青春活力終於慢慢被喚了出來。
“請問,班長是哪位?”
原晢剛從教室後門探出頭,喧鬧嘈雜的環境頓時消了音。他果然忘記了班長叫什麼名兒,只能試用侯業給的有效辦法。
“侯老師找。”他補充。
“啊哈!你就是半路冒出來的學霸吧!”
一個微胖寸頭男從人堆裡冒了出來,在眾人的注視下鄭重其事地遞給原晢幾張a4紙——神金院生存指南。
原晢:“?”
這附近最大的商圈在城市中軸線的另一端,與老校區的直線距離並不遠,但兩點之間缺少人行天橋紅綠燈,實際距離自然翻了倍,外送費也跟著水漲船高。
因此窮苦學子們更喜歡就近覓食。
老校區後門外有條申經街,並不寬敞的通道容納著各色小吃宵夜店,是這片舊改區僅剩人氣地。
而街對面就是市一醫院,蹭食堂的芸芸眾生每天都要在“幹淨難吃忍者無敵”和“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之間反複橫跳,然後帶著淡淡的瘋感繼續回校苦讀——“神金”就這樣成了相互之間的不二愛稱。
升高三後,這種被社會遺棄的痛苦就變得更具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