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淵說是主演之一,戲份貫穿影片始終,也不過是將各個時間段的鏡頭拼接而成,做了一個主線在最後結尾的時候倒敘,將情緒推到最高潮的部分。
真拍攝起來,內容並是不太多的。
孟亭曈要拍攝的部分就更少了些。
孟亭曈臨近殺青前,京市已經飄雪,申城也於當天降溫,細密的雨絲飄飄然在空氣當中,繞著人擾著,經久不散。
孟亭曈心情倒是好,他還有功夫去看風月樓那場戲的現場,看了一會兒,輕聲開口,說這裡的有些擺放位置不太對。
“那帽架要放到這邊,恩客來的時候更順手些,”
“這垂簾是不挨著地的,有人經過時,床上的人總是能看到腳步的,”
“還有那水煙袋……”
現場的佈置又變動了些,根據孟亭曈指出的道具位置的細微變動,嶽維平發現拍攝起來的定點走位,確實比之前更順暢、也更生活化。
虞驚鴻本也是個對細節精益求精的,她鑽研過不少抽水煙的片段,從點煙到入口再到吞雲吐霧,連捏著火摺子的手要翹起幾根手指,都做過很精細的調整,可出來的效果卻還是不盡如人意。
嶽維平卡了她多條,不是姿勢不對、也不是狀態不對,可鏡頭之下氤氳在煙霧繚繞之中的虞驚鴻,卻好似總是演不出那股紅倌人的味 道和那個感覺。
虞驚鴻單手託著那金屬煙袋的地步,銀色的鏈條墜在那細長的煙杆上晃蕩,揣摩著嶽維平導演口中的‘味道’和‘感覺’,到底是什麼。
她看到不遠處正在和陸承淵討論著什麼的孟亭曈,對上二人看過來的視線,在片場昏暗的燈光中,那書生裝扮的人,卻好似融入進著情迷四溢的小樓中。
紅燭和汽燈在人身上落下一道道影兒,將那布衣長衫的溫潤書生裝扮出了一絲風月的味道。
那股氣質說不清道不明的,可憑借虞驚鴻演戲多年,出於一個好演員的直覺,她恍惚間只覺得,孟亭曈彷彿是從這小樓中走出來過的人一樣,他的某種氣質屬於這裡,或者說,他曾屬於過這裡,他身上那幹淨的氣質與現在這裡的風塵氣息並不那麼違和的。
“虞老師說的哪裡話,怎的就是要我來給您講戲了?”
孟亭曈話說得謙虛,虞驚鴻找他來詢問那水煙袋的事情,說若是他會,能不能讓他來試演一出她的戲份,想看看這位極具靈氣的新人,會如何詮釋小樓主人這個角色。
“試一下,就當是幫我找找靈感?”
虞驚鴻盛情難卻。孟亭曈掃了陸承淵一眼,見那將軍模樣的人神情冷淡,戎裝上身更顯肅殺之意,抬手替他清去了些現場無關緊要的人,以免有什麼閑言碎語流出。
孟亭曈只披了件粉色的外衣,那原本是那戲子的戲服,他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將耳邊的碎發後攏,起身朝那虞驚鴻的位置走去。
他坐在那木質雕花椅上,腳尖輕點鏤空腳踏,虛虛倚靠著一側的扶手,將整個人融進這昏黃又迷離的光線之中。
那一個瞬間,虞驚鴻恍惚間看到,孟亭曈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他再不是那君子長衫溫潤如玉的純粹書生,彷彿一下子搖身一變,成為在這封閉小樓度過了半生的倌人,遊走在名伶、掮客和恩客之中,歲月在他眉眼間染上了世俗與風塵的痕跡,活得滋潤又迷離、迷離又清醒。
他點煙,一顰一笑舉止端莊,可那大戶人家走出的良家女子的做派之中,舉手投足間卻又透出一股說不清也道不明的魅。
他的脊樑明明是直的,卻虛虛倚靠在那裡,好似又軟得沒骨頭似的,渾身上下都擰著一股勁兒。
能勾動出人心底裡最隱秘的饞蟲。
那白色的煙在口中輕含了片刻,似是被柔軟的舌尖卷過,這才戀戀不捨的從紅唇邊離去。
可那被吐出的團煙卻還不願走似的,繚繞在人身邊,依依不捨地拂過人的鼻尖、臉頰、白嫩的耳垂,纏繞在人發梢之間,氤氳繾綣。
他眼皮輕垂了一些,沒什麼焦點的視線盛著昏黃的光,在一片煙霧中閃動著碎掉的燭火,星星點點斑駁在這個房間中。
然後那兩瓣紅唇輕啟,唇角輕挑起些不屑地笑意,說完臺詞後將那水煙袋放在小桌上,發出不重地‘咔噠’聲。
片場一片寂靜,孟亭曈放煙袋的動作很輕,凸起的腕骨只一轉,那煙袋就落了。
可和他搭戲的人心口卻驀地一驚,這座小樓的主人雖帶著笑,可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場、說一不二的氣質,彷彿若是有人敢在這裡不聽話,下一秒就要被他駭人的手段給折磨得生不如死一般。
他不用生氣的。
他只是放下水煙,這裡的所有人便會知道,他就是這小樓裡的主人,在這裡,他就是最大的天,全都由他說了算。
他有的是手段能把所有不聽話的給玩死。
只要他想。
虞驚鴻看明白了。
嶽維平的眼裡也迸發出驚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