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6章 一條
技術科的辦公室裡,十幾雙眼睛同時盯著幾臺同時工作的電腦,一個個瞳孔緊縮狠狠盯著,恨不得把螢幕生生戳出來一個洞。
沒人說話,偶爾敲鍵盤點滑鼠的聲音就是這辦公室裡唯一的動靜,剩下悶熱的天氣從呼呼工作的空調孔絲絲縷縷地入侵進來,彷彿後背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蒸發著身體的水份。半晌,坐在祁定遠旁邊的小張伸了手,一個骨瘦嶙峋的爪子在辦公桌上四處劃拉,同時另一隻手動著滑鼠,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盯著顯示器。
但是他劃拉了半天也沒摸著自己想要的,倒是祁定遠看出來,把他的保溫杯從桌角遞到他手裡。小張下意識地拿過來就往嘴邊放,湊近了嘴邊動作卻又忽然停下來。
下一秒,喝水的動作卡住。
小張機械地放下水杯,全神貫注地盯著螢幕,枯瘦的手指一隻點著滑鼠一隻在鍵盤上快速敲了幾下,而後,因幹渴而滯澀的聲音突然打破一室沉默——“這影片被人剪過。”
這影片是鄒司禮被人綁走時永安公園那條大道上的監控。
祁定遠抬頭看過去:“剪過?沒看出來啊。”
幾個同事聞訊都趕忙圍了過去,只見小張沒再說話,他滑著滑鼠把播放箭頭往回退了一點。
這一退就退出了問題。都不用解釋,因為緊接剛才那一幀畫面的空間,明顯有切割感,兩個場景的內容畫面並不連貫,這部分監控影像,缺了正正好好三分鐘。
那三分鐘,正是鄒司禮被人打倒扛走的時間。
祁定遠心存懷疑,一直想確定是不是和曲應騫有關。鄒家的公子從他手裡不見,本來打電話問一句就能知道答案的事,他卻不敢打電話給鄒元直。
周遙渾身裹夾著火山一樣渾厚的暑氣,整個人一團驕陽如火地從外面大步流星走進了小賣部。
路過牆角的時候從門口的冰櫃裡拎出來一瓶礦泉水,邊走邊仰頭灌了半瓶,到了店裡,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扔下礦泉水,又從屋子裡的冰櫃裡拿出一罐紅牛,二話不說仰頭又幹了個底朝天。
老闆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話來,在旁邊看著左手扔開空瓶子,右手又抓起冰罐子的小年輕人,忍不住嘀咕道:“這麼個喝法胃怎麼受得了哦……”
周遙喝光水,掃了碼:“老闆,我坐會兒。”
“坐,你坐。今年真是熱得古怪,太陽怕是會掉下來哦,但你也別這麼個喝法,傷胃,老了有你受的。”
四十多度的高溫,人出去一趟都得化。周遙一連幾天的折騰,硬生生把這個本來精神的俊小夥給折騰成了皮糙肉厚的糙漢子。臉此刻真是紅裡透著黑,油膩膩的粘汗在腦門上糊了一層,往日清爽幹淨的樣子消失得十分利索。
高溫橙色預警,連狗都不出門,他們還要左奔右突。
“小夥子你是幹啥的?怎麼這麼大熱天還在外面跑?”
更何況老闆見他穿著就是很普通的樣子,也不像是四處談業務的人。
沒心思應對這種好奇。
手機一響,曲應騫來了資訊。
周遙立即站起身,把冰箱裡的礦泉水都搬空。
車裡被冷氣吹得像冰窖,車外被太陽曬到樹都彎腰,好似車裡車外根本不在同一個季節。
曲應騫擰開一瓶水也是一口氣灌了一瓶。周遙的手機來了電話,看見來電人是祁定遠,心裡剛從大太陽底下緩過來的那口氣一下子又吊了起來,神色間頗有些不耐煩,但又不得不接。
電話裡,祁定遠的聲音壓抑中顯得更古怪,一種說秘密的語氣,讓電話那邊周圍的環境顯得格外安靜。
“監控我查過了,被剪過,差了三分鐘。那麼短的時間就能把人弄走,比起襲擊,鄒司禮自願跟著走的可能性更大是不是?你說還有誰能辦得到這種事兒?還有誰能讓鄒司禮乖乖跟著走?”
話筒聲音開得大,周遙也沒特意避著曲應騫,所以他聽得見。
“剪監控可不在隊長的技術之內。”
周遙說完,把心裡逐漸騰起的一抹無法捕捉緣由的不安勉強壓下去,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些,下意識往曲應騫的方向看。
曲應騫也飛快地轉頭看了他一眼,探究的目光裡是不言而喻的詢問。
“他不會有人會啊,要不然能那麼湊巧?鄒司禮人在局裡,他審訊,雖不符合原則,但勉強還能用為了破案遮掩過去,把人弄走,這可就是另外一種動機了。他跟程東之關系那麼好……”
“對,通緝令已經發了,我剛才去普愛醫院問過,程東之早已辭了職,他家裡也沒動靜,保安說也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過他,各路酒店、車站、機場到處都有入住資訊和購票記錄。這孫子是在廣撒網混亂視線,但他肯定還在晏城。”周遙一邊說情況一邊頭疼地抬手用力掐眉心,他熬得眼睛通紅,眼睛下面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跟被人打了兩拳似的在那兒招搖過市,隨著他捏眉心的動作,活像另外兩隻眼睛在那曬得發紅的臉上上下聳動。
這些天他差不多是連軸轉,總共也沒休息多長時間,不像隊裡的幾個老司機,多少有些緩不過神兒來。
“這明顯就是預謀!他到底要幹什麼?”
周遙知道祁定遠喊的那個他不是程東之,而是曲應騫。但他裝作不知道:“局長我開車呢,先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