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情理處往往藏著深一層的情理。就如一個人說謊,破綻處才是真相。不能順著看,要逆著想。
逆著想……
如果陳燦雯被殺害會怎麼樣?這些事就永遠沒有被透露的口子,留著她,有可能是為了有一天能透過她這條線繼續往前查。
綁架陳燦雯的人,難道是父親?
陳燦雯說過那人的衣服不合身,肯定是臨時找來的一套衣服。又是西裝,表明一直混跡在活動現場但又不會引人注目。張元水他們幾個人代表著晏城的領導形象,連粟海東那種長得不夠出眾的也從不會將衣服穿得不倫不類,那些人可以排除。
陳燦雯之所以要去樓上的那間房,是因為她認為父親和何泰嘯被關在裡面。但是兩人並沒有在裡面,如果一切都是父親的計劃……曲應騫剛開始一想覺得很有可能,但隨即又否定了這種想法。
陳燦雯在被綁架期間,被催眠過。而且她應激的創傷反應也不是裝的,那場綁架的確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現在能推測當時催眠的人是許譜君,如果是父親實施綁架,那陳燦雯又是怎麼落到許譜君手裡的?
還是許譜君也和趙常經一樣,和父親之間有什麼合作?
世上無小事,一切小事都驚心動魄。每一件小事的線頭背後都可能拉扯出巨大的線團,每一件小事都需要一雙蠅眼般昆蟲的複眼才能洞微燭幽,得多視角多維度掃描。
陳燦雯安然脫身,絕對不是那些人的疏忽,而是有意為之。ko的人不會忌憚動一個媒體人,否則程合歡就不會死,陳燦雯既然能活著,手裡肯定沒有重要東西,那被曲平南作為突破口這條線就有偏差,無法理所當然。
不,不對,還漏掉了一個人,汪猛!
雖然那時候他已經被下放到派出所,但活動現場人多,只要他不和粟海東張元水等人攀談,就沒人會知道他。
但汪猛為什麼綁架陳燦雯?如果陳燦雯掌握了核心證據,就沒必要冒險去查,要是鄒元直等人想要幹掉她,有很多悄無聲息地辦法。
曲應騫突然想到了汪猛的母親。他母親的被綁架,聽上去像是隨機選取,可明眼人都知道和醫院有關,最開始的報道,是從媒體的報紙上流露出來的!
曲應騫想給小張打電話,結果一摸口袋,發現自己沒手機,只好四處找小賣部。如今人人都用智慧手機,老式電話早已退出了世界大舞臺,一問都是曾經有。
幾乎把整條街跑完,曲應騫才找到一個老得掉牙的小賣部裡還擺放著一部座機。
曲應騫付了錢,給小張撥過去讓他查一查曾經在報紙上刊發醫院新聞的是哪家媒體。小張很快回複過來,是一家名叫趕早的報社。
趕早就是陳燦雯曾經工作過的公司沒錯!
曲應騫又立即給周遙撥過去,電話卻是處於正在通話中,怎麼也打不進去。
早在十分鐘之前——
霓虹像一尾遊魚悄然鑽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堆積如山的卷宗上投下斑駁的光紋。周遙盯著筆錄上暈開的藍黑色墨跡,鋼筆尖還懸在”嫌疑人社會關系”那一欄上方。後頸傳來僵硬的鈍痛,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保持著伏案的姿勢煎熬了幾個小時。
咖啡杯沿殘留的唇印早已幹涸成褐色的月牙,茶水間老式掛鐘的滴答聲與中央空調的嗡鳴在寂靜中此起彼伏。突然,刺耳的電話鈴像把利刃劃破凝固的空氣,驚得筆尖在紙面劃出突兀的折線。
“喂……喂?”
不出聲,僅僅一兩秒就被結束通話的電話。周遙皺眉,罵了一句莫名其妙,把桌上的檔案收好拿起車鑰匙往外跑。車剛開離警局,手機裡忽然來了一條簡訊,什麼字也沒有,只有一張照片,一張像解剖臺一樣的臺子上,擺滿了兇器和工具。還有一個水晶發卡。
那是張茜的東西。
周遙大驚失色,把那個號碼撥過去,沒打通。但對方又立即給他打了過來。
“瘋子,你到底要幹什麼?”
“二選一。”被異化過的聲音冰冷機械。
“什麼?”
“張記者和何警官,二選一,你救誰?”
神經病!
“她們沒有得罪任何人,更沒有得罪你!”
“你不是想當英雄嗎?我給你機會。別覺得我是開玩笑——”機械生後面,拖曳出一聲長長的吼叫,女人痛苦不堪的聲音從電流裡一直貫穿周遙的腦袋,與車窗外的光影攪和成一道焦灼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