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剛才不是主張鄒司禮無罪……”
“我不是主張他無罪,我是說,他沒有綁架員工的動機,但這不等同於他沒有別的目的和嫌疑。”
何恩婧感覺要暈。
“我只是告訴你們抓緊時間,鄒司禮人在審訊室,一時半會兒跑不了,先救人是第一。第二——”許譜君看著走廊上疾步快走地警員,低下頭,湊到何恩婧身邊近乎耳語:“就算鄒司禮沒有參與綁架張茜,可是對於張茜會被綁架一事,他真的就一點兒也不知道?便衣在布控時,他也在現場,只需要隨便找一個便衣說不能繼續,悲劇就不會發生,為什麼他沒說?第一,要麼是他一心促成這局面好達到某種目的,第二,要麼是他聽了別人的。”
何恩婧心中一凜,她非常明白許譜君的意思。
鄒司禮是曲應騫的愛人,這種愛會因為某些變故而分崩離析,亦或者變得更加深重,如果鄒司禮沒有能力證明自己的清白無辜,那他無疑將會成為嫌疑人。曲應騫會不會因此而隱瞞這個事實幹擾警方視線以保護他?或者,他希望獨自去解開其中的秘密?
現在想想,平時都是以人命為先的隊長,出事以後不是帶著人親自搜捕張茜的下落,反而是去了月半山……盡管這是兇手率先說出的,可明眼人一聽就知道是假話,在明知道有警察將月半山翻了個底朝天的情況下,曲應騫為什麼還要執意去那裡?
而且那個針頭,早不出現晚不出現,離鄒濤死隔了這麼久,居然還在那裡?不僅是令人不解,甚至說,這是完全矛盾的。
“絕不可能出現的情況也許往往是整個思路的關鍵,必須對此作出合理的解釋,當這個解釋出現的時候,離真相也就不遠了。”
曲應騫這時剛好出來,頭發淩亂,一身衣服皺巴巴的,看起來像是剛剛從囫圇覺中醒來。
許譜君上前:“問完了?得出什麼了?”
曲應騫讓開身:“你們可以繼續。”
許譜君叫住要走的曲應騫:“兇手的目的已經不僅僅是案件本身,還有一種狂妄的遊戲心態,他在向警方挑釁,你明白吧?”
何恩婧本來也打算要走,聽見了許譜君的話,又停下了腳步,和曲應騫面對面望著。曾經一起肩並肩的人,彼此的眼神裡此刻都多了幾分猜忌與忌憚。
何恩婧猜忌曲應騫究竟有沒有說謊或引導,曲應騫猜測許譜君剛才對她究竟說了什麼。
“這個我知道。”曲應騫用眼睛掃了掃何許二人:“可這對案件的偵破有什麼實際意義嗎?破案看的是本質,不是那些虛頭巴腦。”
何恩婧沒有說話,她也把目光投向許譜君,等待對方的下文。
“沒錯,兇手精心設計了一場遊戲,在你看來是虛頭巴腦,但他說不定為此可能準備了十年八年的時間。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有計劃,有獵物……可是還不完整,對於遊戲來說,他還缺少一樣東西,少了這個東西,再好的遊戲也不夠刺激。”說到這裡,許譜君故意停了下來彷彿要供兩人去思考。
片刻後他才緩緩說道:“好遊戲需要出色的對手。兇手為什麼要殺害粟海東?換一種說法為什麼要在明顯的地方殺害?或許只是因為前些年的秘密調查毫無進展,所以他要在遊戲開始之前重建對手,換上真正夠格和他交手的人。”
何恩婧與曲應騫聽著許譜君的話語,心裡都産生了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一般來說,兇殺案多發生於人流量稀少的隱秘地點,但一醫一案情況卻比較特殊。嫌疑人不僅一連解決多人,還根本不收拾案發現場。可是選擇這種地方光有壞處沒有好處嗎?也有。好處就是不僅人流量大,場面混亂,更是難以防範的地區。
很多時候,混亂才是致命的東西。能成功實施計劃,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許譜君質問曲應騫:“你給布控的幫忙可是違背了警察的原則。好警察應該去防範罪案的發生,而你卻在給兇手的行動創造便利條件。”
“我要是有能力創造條件,幹脆就一把抓住他了。”
曲應騫沒有正面應付對方的指責,而是使出太極推手的功夫岔開了話題。
“急於要逮住那個兇犯,或者是為了給誰報仇,或者是一種好大喜功的心態,這個我容易理解——周遙顯然不夠成熟,工作時還帶著一種幼稚的正義感,可是你呢?你比周遙要冷靜得多,不會像他那般膚淺,可你為什麼要作出和他們相同的選擇?”
總不能說是為了防止有人跟著他盯著他偷屍體。
“很簡單——”曲應騫平靜地答道:“換位思考而已。”
許譜君又笑了,用似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因為只有你和兇犯的想法最接近,你們在某種程度上很相像。我還是比較瞭解你的。”
許譜君不依不饒:“你承認這一點嗎?”
“你是老師,我無法駁斥你的推論。”
“所以兇手也是你想要的對手,是嗎?”許譜君的目光愈發閃亮:“你和他一樣在期待著這場刺激的遊戲,這就是你支援周遙那愣頭青的愣頭行動的原因。”
沉默了片刻,曲應騫忽然也笑了。被對方揭開心思,他的臉上反而露出釋然的神色。
“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刑警,首先要成為一個優秀的罪犯。”
這是許譜君曾經在課堂上說過的話。他還說過,優秀的刑警和優秀的罪犯會具有很多相同的特質——敏銳、縝密、冒險性、求知慾,他們就如同是一枚硬幣的兩面。而窺探對面的狀態,永遠是他們最想做卻又最難做到的事情。
“你今天,讓我覺得格外陌生。”許譜君點評道。
“彼此彼此。”曲應騫看了一眼愣在對面的何恩婧,彷彿退也不是進也不是,上前幾步沖她招手低語:“你快去我家找汪猛。”
“為什麼?”
“他的母親曾經是一醫的護士,在十多年前被人分屍殺害,我現在沒有東西能夠證明什麼,但我分析他母親的死和山上挖出來的那些屍骨脫不了幹系。有可能溫蔓萊孩子的偶合事件,鄭一然、程合歡等人死亡的源頭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