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常經的話,汪猛擺正姿勢,似乎是不願意漏聽。
趙常經終於注意到他:“這位……也是警察?”
語氣裡持有強烈的懷疑態度。
汪猛當年是見過趙常經的,他雖然沒有坐牢,可遠比正在坐牢的趙常經變得更加面目全非,認不出來理所當然。
周遙沒心思當中間人介紹,一點彎繞沒拐:“你在監獄裡,是不是接觸過鄒濤?”
“鄒濤,誰?”
“別說你沒聽過這個名字,獄警都會直接稱呼名字,後面加罪犯兩個字。好,就當你不記得。”
周遙在本子上寫下了一串編號:“所有的情況我都會跟獄警再核實一遍,但我更想親口聽你說。”
手寫,簡陋,字也足夠難看,但十分準確。
“找我諮詢啊?不給諮詢費想白嫖?”趙常經一眼掃過去,眼神在那串編號上打了個圈,露出一個譏笑:“我都已經到監獄了,你們還老跟個跟蹤狂一樣三番兩次找來是什麼回事?反正你都要問獄警幹嘛不從一開始就以權謀私?問我做什麼?又沒苦哈哈地放大餌等我去咬,我多不劃算?”
周遙看著他,等他說個夠。
趙常經不依不饒:“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說錯了?”
周遙有脾氣,但得敷衍著。他知道這時候最忌諱有情緒,可是他還是個人,是人都會有情緒:“是你慫恿他加入ko吧?說吧,你和誰一直有聯系?”
“我和誰一直有聯系?你啊,我都見過兩次了。”
“對了,忘了對你送恭賀。你的那樁案子,我們抓到了當年的孫偉和林映芸。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寧願坐牢也不願意供出那兩個人?他們就在晏城活得風生水起,你卻沒提過一個字,難道你就沒想過那些學生失蹤後去了哪裡?
“幫別人頂罪的,我見過不少,要麼是為了家人被大筆錢收買,你的家人都和你斷絕了關系,根本沒有來往,談不上。要不就是社會底層,窮,壓抑,受欺負,所以被人摁住當替死鬼。當年你是校長,孫偉和林映芸的直屬領導,只有欺負別人的份吧?要不就是為愛替罪,你跟林映芸孫偉三角戀?這麼高風亮節?”
汪猛跟著夾擊:“不是私仇,那就可能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一聽這話,趙常經還沒反應,周遙臉就率先一黑。
的確,要真是買兇殺人,查起來麻煩可就大了。現在明確的是ko和杜壁成有關,他的集團是市裡幾十年的老企業,地頭蛇,關系網亂得人盡皆知,論尋仇,有動機的嫌疑人估計一火車都拉不完。
“我來這裡是因為警方找到我虐待學生的證據,但我並不知道他們兩個在幹什麼。警官,別顯擺你揣度人心的功夫了,火候還差點兒,回家洗洗睡吧,免得讓你媽著急。”
“雖說你看起來和這監獄裡的罪犯差不多,但是我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
見趙常經沒反應,周遙想幹脆一鼓作氣地說下去時,一陣手機鈴聲突然打破了沉默,鬧騰騰的聲音一陣急過一陣。
周遙幾乎是氣急敗壞地掏出電話掛了,還沒等他收起來,又響了,再掛,又響。獄警不耐煩地咳嗽了兩聲,周遙點頭哈腰,到底還是走到角落裡接了起來。
“張副局,我這有事兒呢,馬上去馬上去,十分鐘,再讓他們等等……”
周遙在心理罵罵咧咧,回到座位。
趙常經的身體突然前傾了幾度。他舔了一下嘴角,出乎意料地開了口,聲音晦澀難聽,像是用鏽鐵造了一段聲帶,刮擦著粗糙的水泥地面,久未上油。
“你不會去的,對吧。”
周遙懵在當場:“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會去的。”趙常經的手指點了點周遙的手機。周遙幾乎是火速地塞進口袋裡——在這裡接聽還是不太好。他想,單方面就能推測。
“你雖然嘴上說著十分鐘,但是你的姿態沒有一點焦急的意思,而且面對領導的要求,也並沒有低三下四地說對不起,證明你心裡和那個人有很多的隔閡或者怨氣。你今天沒有穿警服,應該是在休息期間吧。對於這樣陡然給你做安排的領導,你是不會服從他的命令的。看你的樣子,我猜剛入警隊沒多久,我勸你一句,別和領導鬧得太僵,否則會一輩子被穿小鞋。”
他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汪猛:“我說得對嗎?這位老人家?”
周遙焦慮起來,他不想搭話,雖然知道面前這人暫時還不可能從深牢大獄裡走出去,但潛意識裡他仍然不想暴露任何自己的資訊。
趙常經靠回椅背,手銬叮當作響。周遙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失去了主動權。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還是去吧。”趙常經的手指撥弄了一下手銬:“你去,下次幫我帶個東西來,我就同意下一次會面,回答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