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事情不應該是這麼個結局。他沒想到阮金梅的同夥就在醫院裡盯著他們。不管阮金梅試圖殺誰,心理都必然相當緊張,情緒就極有可能失控,那麼他就能撬開她的嘴。可誰知那人又追來得太快,使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再試探下去。
他長長地撥出口氣,緊緊盯了程合歡一眼,五指在極度用力的情況下反倒像流沙漸漸地失去了力氣。
一個人希望沒了,力量當然也就沒了。
江水的盡頭,一條深藏若虛的色線,消隱又呈現。青山與城樓相對出,架在渾濁的水面上。車在寬闊的大道上拖曳出一道道斷續的線條,重複,延伸,最終彙程地平線盡頭浮泛的微光。
突然,兩輛車子呼嘯而過,後一輛車的車頭幾乎要碰上前一輛車的車尾,兩輛車帶起氣流,連路邊的樹葉都跟著晃了晃。
季舒聞頻繁地踩油門、松油門,試圖擺掉那些蒼蠅。
何恩婧又望了一下後視鏡,車還是在後面,即使中間間隔了兩輛,那些人也依舊是咬緊不放。從出了普愛一直到現在,季舒聞已經駕車轉了三十分鐘,上了好幾座高架橋,穿過了商業街,又兩次過江隧道,期間不斷變換車道和路線,確保自己不被跟蹤,但那兩輛車彷彿像長了天眼,一直穩穩跟在身後。
這種方式讓何恩婧想起了那些諜戰片,想起了美國大電影中的情報局,她盯著後視鏡裡有一輛車時不時地探頭,對季舒聞說:“咱倆換位置,我來甩掉他們。”
<101nove.c,拉開座椅往後跨過去。何恩婧先是接過方向盤掌著,在自主行駛的龜速下跳進駕駛室,戴好安全帶後立即關掉,猛踩油門。車幾乎是彈射起步,依靠強大的引擎,像一隻利箭。
晏城人開車本來就快,高架橋上的路都成了司機們一顯身手的好地方。何恩婧從眾多車中突圍出去,只可惜面前有個大彎讓她不得不減速。
這一個彎道很繞,而後又是直角彎。身後的車不甘落後,見他們要甩開,轟擊油門緊跟而上,幾乎快貼上車尾。
即將入彎,何恩婧突然踩下剎車並且左右晃動車身,試圖迷惑那些人的視線。後方的車猝不及防緊跟著剎車躲避。
就在這一瞬間,何恩婧猛踩油門降檔入彎,發動機整個咆哮起來,車身在前後左右的車之間s形側滑,而後升檔加速離去。
後方的那輛車可就慘了,車身姿態沒有控制好,以詭異的姿態漂移,整個車身在前輪反方向用力下,硬生生調轉了車尾。刺耳一聲,車身滑出道路撞擊在防護欄上,灑落一地碎片。
甩掉了一隻蒼蠅,倒引出了其他的蒼蠅接二連三地追來。
季舒聞見這樣也不行,就提議道:“繞去地下停車場。”
何恩婧還在正常靠右行駛,不能打轉向燈提示,路過一家親子海洋館時突然轉了過去。後面本就間隔著幾輛車,跟蹤的人一看她突然拐去停車場,也急急忙忙地打方向盤。
人多車也多,等候的車輛排了一長條,何恩婧鑽得快,車子沿著坡道往地下一層開時,何恩婧又看到另外一輛不怎麼起眼的車正緩緩開過來,為了留意,她輕踩剎車,降低了速度,百忙中還沒忘了看一眼後視鏡,之前那幾輛跟蹤的還被堵在身後,像纏在蜘蛛網中的獵物,拼死都動彈不得。
何恩婧駛過地下一層的入口,繼續向下開去,直到把車開進了地下三層。地下停車庫裡燈光昏暗,一個保安懶洋洋地坐在一把木椅上,端著一個茶杯,看到有車來,懶散朝裡面指了指,意思是裡面有車位。
何恩婧微微放慢車速,繞了一大圈之後又開始往出口行駛,到了大馬路上,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著,又繼續猛踩油門,左右突擊著開到了醫院。季舒聞給單位打去電話,交警、市局、各分局刑警很快動員起來,對那些車輛進行圍捕。
何恩婧抵達到醫院時才知道這裡有多混亂,車根本開不進去,大門口已經擠滿黑壓壓的人頭,一眼望不到邊。何恩婧抓著一個中年女人問發生了什麼事。那位中年女人有自帶的表演天賦,把醫院停電,好像起火,眾人逃跑口述改編得像世界末日。
何恩婧聽見了消防車和警車救護車的聲音,從遠及近。車頂上的警示燈彷彿舞廳裡的燈飾不斷閃耀,幾名警員在案發現場拉起黃澄澄的警戒線,像符籙一樣將醫院大門的汽車和門診大樓封鎖起來。
事實上除了警察和救護人員以外,並沒有人想要趨近現場。季舒聞給人群推開一道口子,招手讓何恩婧過去。
兩人聽見一旁有工作人員在對接情況,一個人在拼命地焦急地解釋並沒有起火,而是走廊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煙霧出發了警報,另一個說裡面還有人沒跑出來,催促消防快點抵達……何恩婧與季舒聞抬腳往醫院裡沖,被人攔住。
季舒聞還在上下翻找證件時,何恩婧直接趁這會兒拖延的空擋偷偷跑了進去。
剛進一樓,腳還沒站穩,何恩婧就感覺自己眼前扶過一陣風,有一股強烈的氣流直撲面門,緊接著想起一聲巨響爆裂開來。她聽見了命運的回聲。
何恩婧睜大眼,呆呆看著。起先她還以為發生了大地震,然而那可不是什麼地震,那是由地板和她心裡共同帶來的震顫,變本加厲地反應到了外部世界。
地板上,兩張人偶似的臉,混合著血液嚴重模糊,差不多被融化了,好似腹語表演使用的小醜一般滑稽的臉。
但那確實就是粟海東和程合歡的臉。
這時,何恩婧忽然注意到,有一具人偶的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動。
由於周圍一片昏暗,起初她還以為是錯覺,心想大概是目睹了並未實際發生的事。然而那不是錯覺。
她凝目關注,那具人偶的嘴巴微微地,然而毫無疑問地翕動了一下,彷彿是在說什麼。好像只有嘴巴那部分做得可以上下翕動,真的就跟由腹語師操控的人偶一樣。
何恩婧立即跪下,手卻不知道該往哪碰:“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