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應騫安排了三隊人,二十四小時輪流寸步不離地守著,還限制了能夠進出icu的醫生護士人數,每次進去之前,都要檢查臉,應對身份資訊,以防有人穿著白衣天使的制服混進去杜絕後患。
辦公室有長沙發,熬了夜,從櫃子裡拿出被子就可以在沙發上睡覺。窩在辦公室裡讀完卷宗,已經又是一個淩晨。曲應騫頭靠在枕頭上,迷迷糊糊之時,突然想起卷宗裡沒有提到俞楨的手機。他記得找監控的時候,俞楨失蹤之前去到kfc,都是帶著手機。加上現在的年輕人出門,根本不可能離得了這個東西,付款、打發時間、交通出行都需要。
那一陣子雜七雜八的事交雜在一起,又是查線索盯梢又是抓人審訊,時間太緊,跑得屁滾尿流,沒顧得上這些細節。曲應騫又拿過卷宗,從頭翻到尾,確實沒有發現手機。
陡然發現這個問題以後,手機的問題始終在他頭腦裡打轉,讓他無法入睡。
天漸漸亮了,曲應騫幹脆不再睡覺,走出辦公樓,在早餐店喝了一碗熱騰騰的稀飯,吃下一籠包子,胃裡這才舒服一些。
吃過早餐,曲應騫立即叫了隊裡的幾個核心下屬開會。開到一半,人人抓耳撓腮。
何恩婧忍不住罵罵咧咧:“這麼環環相扣的,分明預知了我們警方的調查結果,又猜中了夏櫻的心理,還算準了各方面的反應又一步步往下拖延時間……成書亮真的能全部弄出這些事?他背後會不會還有其他的高人指點?”
曲應騫半坐在桌子邊上,看著經偵兄弟所帶來的近幾年市政和一些商會合作的工程合同,若有所思地說:“前些日子法拍主持了一場拍賣,程遠焱趁那機會收購了杜志鴻名下原來所負責的房産,還收購了一個控股公司,又透過這些工程,實際控制了杜家的大部分人脈,又幫萬宗然拖延時間。現在看樣子,這人跑不了也是成書亮一派的,就算我們真能找出一點痕跡,對他們而言也是左手出右手進啊。”
曲應騫放下檔案,抬起頭來特別認真地直視周遙:“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成書亮和梁德有實際利益往來,也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基金會、校園貸背後真的有一個幕後老闆在操盤。看來貪吃蛇不僅知道吃,還知道抹淨。”
周遙說:“雖然沒有,但是查了這麼久,有證據能證明梁德的背後有一個律師事務所為他們提供法律服務,而這個律所的法人,是何超。
突然聽到何超的名字,曲應騫眉心猛地一跳,似有些熟悉,但又不是太熟悉。
周遙又說:“就是我們當初審訊鄒濤時,來當代理律師的那個人。”
有人幫忙恢複記憶,又想起那樁案子中,程遠焱作為一個“案件遺留物”,曲應騫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你想說什麼?”
周遙回到自己辦公桌上,把之前整理過列印出來的資料都一股腦給了曲應騫:“這是我前些天調查的結果,何超曾是那個控股公司的總經理,他的律所跟程遠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且原來控股公司的實際操控人,就是剛一回國就被市政府特聘為法律顧問的鄭懷謙——那位可是市政府和領導們眼下的紅人,能量可不容小覷,何超又是鄭懷謙的學生。”
周遙隔著辦公桌看曲應騫,語氣裡多少都有了點信誓旦旦的篤定意思:“何超現在正在對梁德提供法律服務。我調查過他,以他的資歷和能力,不像是能把我們的脈摸得這麼準的人,所以我覺得,那位鄭顧問,跟程遠焱怕是也有八竿子打得著的關系,左右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互相勾搭包庇。”
控股公司一向都是用來控股旗下業務的公司,既能幫老闆節省個人所得稅,還能讓公司風險隔離,民企才能落得個“幹淨”的帽子。
透過李思源帶出來的案子雖然巨大,但鄒濤在其中只是一個小人物,卻派了一個律所的法人親自出面,怎麼看都是大材小用。
當時的聚焦點不在這上面,如今再回過頭去看,曲應騫多少已經能確定,程遠焱一直在背後操控著一些東西。他把杜志鴻按下去,讓自己變成了另一個杜志鴻。
幾人討論的熱火朝天,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敲了敲,前來告信兒的小警察要開案情分析會。”
辦公室裡幾人的臉色,除了曲應騫,都和吃了蒼蠅一樣的難看。
所謂案情會,就是批鬥會。
果真這場和領導面對面的案情分析會開的像是帶了妝入戲的舞臺劇,除了面紅耳赤,半點有用的東西沒商討出來。
好說歹說把人安撫著送走的時候曲應騫只覺得是上戰場拼殺了一遭,兩只耳朵嗡嗡作響,整個人都精疲力竭的。
轉身回了辦公室想躲個清淨,每天殫精竭慮鬥智鬥勇,頭發都不知道掉了多少。
屁股還沒坐熱,副局長張元水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讓曲應騫去他辦公室,彙報一下案件進展的下一步打算,做做樣子。
曲應騫一邊掐著眉心一邊站起來讓何恩婧幫忙準備資料,帶著一摞檔案去到副局長辦公室的時候,除了眼圈下面淡淡的烏青,已經看不出任何疲憊的樣子。
周遙在門口碰上他:“哥,你看材料這麼寫行不行?待證據一補齊,基本上就能結案了。”
曲應騫翻了兩下,見大致沒什麼毛病,點了下頭示作可以。
周遙小聲問:“局長被查,咱們缺了一把手,剛才會上聽各位領導的意思,是想從咱內部提拔,知根知底好一些,你說會是副局往上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