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8章 機構
“關系嘛,說有也有。”說罷,也不管粟海東樂意不樂意,曲應騫就拉出一副要徹夜長談的架勢:“就是有點兒繞,得花點兒時間慢慢跟您說。”
粟海東面色不快:“現在是賣關子的時候?”
“當然不是,所以我特意來辦公室親自跟您彙報。穿上這身警服,咱倆是有共同信仰的上下屬,脫了這身警服,論輩分我得喊你一聲叔,以我們兩人的交情,不應存在賣關子,對不對?”
這是斜刺裡的一劍,穩準狠,且來勢極快!這話把粟海東說得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曲應騫繼續說道:“屍體有性侵痕跡,法醫在體內檢出了萬博南的dna組織。”
“安排人抓捕了沒有?”
“安排了,也發了協查通報,但是我對那具屍體的死,有疑問。半夜殺人,是威脅還是預警的意味更多?萬博南有必要大老遠的跑到那裡去性侵?”
粟海東說:“萬博南和死者是什麼關系?”
曲應騫沒回,而是又轉頭說:“那個女孩子雖然有自閉症,但是鋼琴很有天賦,在晏城得到過一個人的教導,那人就是林映芸。翟青的案子,我們只查明瞭多年的網癮案以及翟青和黃凱浩案件的兇手,暗網雖然不在了,但是暗網的人還在。”
“你的意思是,昨晚上的那具屍體,兇手不是萬博南,而是暗網的人?有目擊證人嗎?”
“沒有,案發當晚,一群流浪漢喝得醉醺醺的,屍體放了四十個小時左右才被人發現。”曲應騫故意模稜兩可地說:“至於到底是不是暗網的人,這就需要您給我一個答案了。”
“你什麼意思?你懷疑我?你——”
粟海東本來暴躁起來的脾氣在看到曲應騫手機裡的照片後,聲音戛然而止,表情變得很變幻莫測。
曲應騫看見他耳朵上有很新的口罩壓痕,又想起他剛才闖進辦公室粟海東眼底的暗沉,估計他肚子藏著大半本的聊齋。
囚徒困境的理論誰都能理解,細節上的把握和運用,才是決定整個審訊層級和成敗的關鍵。常規的審訊技巧,無非就是透過營造空間氣氛,讓嫌疑人感覺到壓迫感和侷促感加深嫌疑人心裡的焦慮和疲憊。但粟海東不是一般人,盡管曲應騫此刻對粟海東的懷疑已經上升到了一個非常高的高度,也不能貿然用審犯人的那套辦法對付粟海東。
一局之長只是年紀大了,並不是傻了,他當年幹刑偵的時候,沒有這麼多的專業器械,都是靠真才實學破案,曲應騫的這套都是他玩剩的。
曲應騫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以粟海東從事刑偵工作幾十年的閱歷,他很清楚在酒店裡和未成年開房意味著什麼,所以理智點分析,粟海東可能只是出於什麼想要做一些資料蒐集和研究而已。但問題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究竟發現了什麼?又隱瞞了什麼?
大凡能當局長的都不是一般人,他們得有專長,能沉得住氣,肚裡藏著機密而臉不變色心不跳,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話不好套。
“兇手犯罪一般都會挑一個‘心理舒適區域’。在爛尾樓作案,要對周邊複雜的地形有著相當高的熟悉度,並且還要提防被人撞見。人多的地方,會給兇手産生一定的心理壓迫,但這個女孩子不僅死了,還被性侵過,整個過程沒一個人發現。兇手的殘忍作案手法和來去自如的表現,怎麼看都是個老手,萬博南那種遇了事兒只會逃跑的瓜蛋有能力辦這麼大的事?那這世界上就沒有難以偵破的刑事案件了。況且萬博南拼命躲著咱們,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性侵殺人?如果是為了滅口殺人還情有可原,性侵行為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曲應騫敲了兩下將要暗下去的螢幕,讓那照片重新映入粟海東的眼簾:“昨晚上死的那個女孩,就是你在酒店裡經常會見的。局長,您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跟粟海東打交道,不能怕、不能慫,不然他真往你嘴上套嚼子,所以曲應騫硬懟了一句:“您知道調查的規矩,凡是有關的。”
“死的竟然是她……”粟海東的齙嘴本來就不容易合上,此刻因為驚詫,更加閉不攏。曲應騫不作任何說法,靜觀其變。
粟海東抽完煙,把煙頭往煙灰缸裡一扔,端起茶杯澆了水,看著那煙徹底熄滅之後才緩緩開口:“她是我在調查一樁案子裡有關的人。”
曲應騫皺眉:“您調查?什麼案子?”
“很多年前的一個老案子了。”粟海東喝了幾口茶,潤足了嗓子,也擺足了姿態:“十一年前的旁氏騙局案你有沒有聽說過?”
曲應騫表情有些微妙,他點了點頭。
龐氏騙局,是指對金融領域投資詐騙的一種統稱,因為這種騙術是一個名叫查爾斯·旁茲的投機商人“發明”而得名。在國內,龐氏騙局又稱“拆東牆補西牆”亦或者“空手套白狼”,簡而言之就是利用新投資人的錢來向老投資者支付利息和短期回報,以製造賺錢的假象,進而騙取更多的投資,很多非法的傳銷集團就是用這一方式聚斂錢財。
“當時晏城有一個非常大的公益機構‘愛鳴’,創始人叫韓雙,被人尊稱韓會長,後來被投訴為涉嫌詐騙傳銷。韓雙打著公益事業發展的幌子,引誘欺騙群眾參加‘公益創業’之類的詐騙傳銷團夥。一開始受騙的物件主要是一些善良的女性及中老年朋友,這些人平常就喜歡去養老院孤兒院發物資什麼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有五萬人被騙,金額更是高達33個億。他們這個組織私底下有一個投資理財,聲稱每次的善款都是從利潤裡撥出來的一部分,就哄其他人一起跟著投資獲利,剛開始投是有回報,等到越投越多的時候,受害人才會覺醒自己被詐騙了。
“愛鳴被檢舉揭發以後從此消失在了晏城,也因為這件事,晏城的公益事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擊,人人的防線心理都強了起來,不少民辦的公益機構都垮臺,公辦的還能勉強維持。這時候有個叫梁德的人跳出來把所有民辦的公益機構都收了變成了自己的地盤,還建立了孤兒院,把公益機構起名為——‘日行一善’。”
曲應騫聽到這裡,狠狠皺了一下眉,感覺一切似乎在慢慢變成一個看不見的圓。
<101nove.省的一把手,雖然退休多年,但在地方上依然是可以呼風喚雨的人物,並且還掛著基金會名譽會長一職,有了他,梁德在咱們晏城做公益,一度被視為雪中送炭。”
晏城在獨立以前,一直屬於經濟不發達的貧困城市,並且直到經濟提起來前都還存在著許多孩童工作做的不到位的問題,最顯而易見的便是疫苗落實的不夠徹底,導致有問題的殘障孩童特別多,所以有不少的孩子大量遺棄。
還有的是不少父母雙亡,或者父母外出打工留給老人照顧,而老人去世後又聯系不上其父母的……城內所有的福利院再增加十倍都不夠,民政部門只能號召各縣、鄉、鎮自行解決,其主要辦法就是民間募捐,再用善款支援福利院的各項開銷,各種各樣的愛心慈善基金會就是那時成立。
總會一般都設在省會,那時候晏城還隸屬於c省,每個縣都有分會。有許多人透過慈善募捐等方式獲取了大量資金,實際上成了福利院及其設立在各縣、鄉、鎮分院的金主,並逐漸掌握了各個分院建設和管理的控制權,而c省福利院總院也越來越成為一個純粹的辦公機構。
粟海東見曲應騫聽的認真,又接著道:“日行一善為了得到捐款,會挑一些特殊的孩子,這類孩子是指有些明顯毛病但是可以透過醫療幹預後者後天改善的,企業家撥款後在他們身上能見到明顯的效果,讓別人覺得日行一善是真的在做公益,而不是耍花招。這些孩子被救助以後,機構會定期對外組織活動,將孩子們進行‘展覽’,以獲取更多的社會募捐。”
後面的話,哪怕粟海東不說,曲應騫也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