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應騫略感無奈,心想做飯這種事情也是需要天賦的。
鄒司禮任由曲應騫的目光把剝來剝去,站在那裡依舊將砧板剁得震天響:“這肉要幹什麼?”
曲應騫找了個碗磕了幾個雞蛋打散:“做丸子湯和蛋包餃。”
“我喜歡吃。”
“你回來這麼久了我也沒吃過你做的飯啊,要不你今天露一手?”
鄒司禮摸了摸鼻尖,實誠而謙虛地開口:“我只會做西餐。“
“那也不錯,你來。”
“你想吃什麼?往幹麵包上抹黃油、把牛油果切好擺在午餐肉上……”
“怎麼,屋子裡就只有你一個人有活氣是嗎?”曲應騫笑著:“咱中國人餵狗都得開頓火。”
鄒司禮往他腰後掐了一下。
“你說你回家連飯也不吃,還要我大晚上的加班給你做,你挺會心疼人啊!”
“本來是正吃著的。”
“又和你爸吵架了?”
鄒司禮輕輕“嗯”了一聲,但因為聲音太輕,淹沒在剁肉的刀聲裡,那一聲“嗯”聽上去反倒有些像“哼”。
蠻不講理的高傲。
曲應騫見他剁肉剁了半天那肉也算不上碎,嫌棄地推開他自己操刀:“拿個碗,你去把玉米給我剝成粒。好好的年不過,你們父子倆又為什麼吵?”
鄒司禮如得了赦令一般,忙去從冰箱裡拿玉米,撥開外衣後一根一根地扯著玉米須:“看不上我唄,囉裡吧嗦一大堆,反正他一直都是這樣。”
“那還不是因為你以前太鬧騰了,人家現在就是想對你改觀都改不過來了。”
“他給我安排工作,我接受了,其餘時間我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怎麼了?你是不知道他說起我開飯店的那個嫌棄表情,好像我開的不是酒店,是紅燈區。”鄒司禮沉在暗影裡的兩隻眼睛浮了出來,陰陽怪氣地回。
把肉細細剁好,曲應騫裝進盤子裡,撒上調味品,用筷子順時針打轉,讓肉更有嚼勁一些。
“興許他是覺得酒店這行不太好做,這幾年因為疫情,許多的高檔餐飲都關閉了。盡管現在疫情雖然是過去了,但大多數人的錢包都還沒鼓起來,節衣縮食著呢。”
鄒司禮又說:“城裡的高檔餐廳生意下滑是事實,但還得看是哪部分收入。如果兩家酒店同樣是一晚上進賬幾十萬,這幾十萬也有不同的賺法。”
“所以你爸介意的就是這一點,從人脈裡賺錢,就得鋪墊出更多的人脈。在官場裡,最難的不是往上升,而是能不能將平穩一直保持到退休,他現在老了,很難沒有後顧之憂,就算你不打著他的旗號做事,一些有心想要攀上你的,在外面搬弄你爸的名號,你能擋住?君子易處,小人難防,他沒大動肝火地削你都是好事了。你要開酒店就老老實實開酒店,別當掮客,花花腸子太多。即便你有把握吞下很大的蛋糕,但這世界上一定有你吞不下的。”
高檔酒店利潤的穩定來源,除了普通消費者,還有一部分就是公款吃喝。各種單位組織都需要找地方來揮霍掉自己的公款,每天都有成百上千萬需要被低調地花掉。否則,讓銀行家或者有權有名的人到外面光明正大摟著美女花天酒地,多有礙觀瞻。
所以,這種安排天衣無可謂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種關系,簡直是高階酒店手裡的常勝令牌,這錢來的跟不勞而獲一樣。雖然在酒店的大堂裡看不出來,雖然也沒有人會願意公開承認,但越來越多的高檔酒店其實從開業之初就是沖著公款吃喝這筆錢來的,要是缺了公款消費這塊,他們根本無法生存。
鄒司禮沒說話,看起來有一點疲憊,他收起了眼裡所有真真假假的風情。
這世上所有蠅營狗茍的事情都能變成他頭上的緊箍咒,凡事稍有波動便能引發他頭上崇山峻嶺般的煩躁。
他的表情讓曲應騫猜測著究竟是在思考這段話,還是在生氣他說的這段話。
看來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