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這天氣的緣故,剛剛還讓他覺得大氣磅礴猶如宮殿般的房間,轉瞬便讓他感覺壓抑難當。
尤其對面牆兩邊立著的那兩根黑色大圓柱,以及背後壁畫雕的是懸崖峭壁……全都是如此礙眼。
他的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出普羅米修斯被帶到高加索山捆綁的畫面。
曲應騫一個激靈,身子迅速離開沙發,大跨步幾下便來到圓柱邊。
果然兩邊的圓柱上都留有不同程度似乎是被繩索摩擦過的痕跡。
他趕忙沖附近的一個勘查員招招手,然後指著兩根圓柱,示意勘查員在附近區域噴灑魯米諾。
窗簾拉上,那碧綠的熒光令角角落落,滿室生輝,在地板上格外的驚心觸目。
沉冤多年,終於重見天日。
再次趕回市局時,跛子的dna結果已加速檢出,他便是當年失蹤的方顏東。那些屍骨,曲應騫心裡已經有了百分之九十的肯定,都是當年在西發東揚失蹤的那些人。
車輪消耗戰?
孫榮延看著踱步走進來的曲應騫,無奈地笑了,眼神裡卻有鋪張的怒火,神色難辨。
警方認定他現在是囚徒困境。
這是20世紀50年代美國一家公司提出的博弈論模型。
簡單概述——被抓捕的嫌疑犯之間的一種特殊博弈,反映了個體利益最佳選擇並非團體最佳選擇。
其實這套理論運用到刑偵審訊方面並不算新鮮,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跟“離間計”的心理基礎大同小異。主要利用犯罪嫌疑人趨利避害的心理特點,在審訊資訊不對稱的基礎上,對犯罪團夥中的成員實施各個擊破。
多用於犯罪嫌疑人已被鎖定,但始終無法或缺乏有效線索和證據的情境,透過嫌疑人之間的互相揭發,最終將犯罪團夥一網打盡。
眼下的案件便是如此,嫌疑人並不是靠最直接的證據鎖定。這就需要警方做出選擇,是繼續嚴密監視等待他們主動犯錯,還是透過一定的審訊技巧誘使他們招供。現在看來,警方選擇了後者。
孫榮延不動聲色在心裡升起了雙倍的防範。
市局不是偏遠的派出所,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絕對不敢隨意的使用逼供手段。對於孫榮延來說,沒有實際證據,時間一到,就得上次一樣乖乖放人。
曲應騫說:“你脾氣性格倔強,不好相處,真正結交的朋友並不多,加之無官無權,與外界的互動就更少了,所以你的手機使用頻率不高,基本限於跟學生家長們之間的通話,打得比較多的還有你訂餐電話,對案件偵破來說毫無價值。”
他並不單刀直入,聽起來更像是束手無策的意思。
孫榮延這次是真的笑了。志得意滿,甚至還輕輕調整了一下坐姿。
“警官,我早就說了我是無辜的。”
“我再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
曲應騫頓了頓,陷入短暫的沉默,突然用某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他。
孫榮延也不再吭聲。
曲應騫翻了翻手上的卷宗,問:“綜合案情分析,翟青的死簡單明瞭,脖子上的勒痕應該是仇殺或者是滅口。一般情況下,這兩種動機存在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犯罪人和受害人在社會關繫上有一定交集,以翟青學生的身份推測,嫌疑最大的無非就是他經常接觸的幾類人——一,他父母兄弟。二老師。三同班同學。四,心理醫生。我們警方的排查關系沒錯吧,孫老師?”
“當然……”孫榮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敢謹慎回話。
“翟青的死亡方式,預示著他被殺的原因有多種可能性。比如洩憤、謀財,或者犯罪人具有施虐心理等等。鑒於實踐報告中顯示出未對其有侵害,所以最後一種動機可以排除。經過深入調查,我發現翟青在遇害之前曾迷上過用電腦查詢許多的資訊。第二,翟青遇害之前,對林映芸的女兒林黛西說過有人要害他,跟蹤他……為什麼他不對老師或者家長以及心理醫生袒露這些,而是要和自己心理醫生的女兒袒露?”
孫榮延:“他喜歡黛西,或許那種做法是想引起女孩子的憐惜,進而製造一個能更深入接觸的機會吧。”
“我看是恰恰相反。”曲應騫一昂下巴:“他告訴林黛西是因為他知道林黛西肯定會將這些事告訴林映芸,而林映芸,一定會告訴你。”
“我不明白你在講什麼。既然是跟林女士有關的,你應該去問林女士才是。”
曲應騫:“團夥作案中,成員必然有處於主使地位的,有處於從屬地位的。由於犯罪模式的特殊性,最終可能造成處於從屬地位的犯罪人‘心甘情願’抗下大部分罪行的局面,而幕後的主謀、真正的受益者,卻能因此逃過法律的重罰。”
孫榮延隱隱猜測著他發的是哪張牌,於是只能靜觀其變著。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的思維正沿著所有可能供他辯駁的小徑飛奔著,但所有的路線又下被他自己否決,因為他明白在每條路的盡頭,曲應騫一定都準備好了應接的一招一式在等著他。
曲應騫甩出一堆屍骨的照片:“眼熟嗎?在楓葉山莊內。”
孫榮延耳畔轟鳴作響,胸口努力控制著起伏。他甚至來不及去思考警方怎麼找到那房子的,聽到那地址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完了。他耳鳴長達半分鐘,泥塑木雕似的坐在那兒,把對面的曲應騫,虎視眈眈的監控,逼仄的詢問室,統統拋在了腦後,快速沉溺進自己的世界裡。
他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智力高於沒文化的平均水平,腦子裡一瞬間就快速想出了應對的措施。
“你說那房子是我的?那名字一聽就很高檔,我工資就那麼一點兒,我可買不起。有正規的手續能證明嗎?還是那房子裡有我的dna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