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需要透過剖繪案情特徵和罪犯行為,去塑造出一個嫌疑人形象,然後去與嫌疑人群對比,而不是事先帶著條條框框和某些心理暗示,去尋找嫌疑人。
曲應騫將一張張存證照片依次排開,陳列在桌上,雙手輕輕按在桌沿上,俯身細細審視起來。
很多時候,不能再次親臨犯罪現場,這些現場存證照片便是犯罪行為科學分析的根基,犯罪側寫專家不僅要把靜止的照片行動化,更為關鍵的是要透析行動人的狀態和需求。
如果“網癮失蹤案”與“翟青、黃凱浩案件”存在關聯,那麼該案兇手不敢說一定是連續殺死那些失蹤等人的兇手,至少也會存在一定的牽扯。
近年來,一種新型的暴力罪犯已經露頭,即系列案犯。
這種人不到被拘捕或擊斃,往往是不會停止犯罪的。
這種人善於從經驗中學習,並且作案手法越來越高明,總是在不斷作案過程中完善其方案。
翟青和黃凱浩的兩起案件中,兇手都聰明的做了偽裝並且毀掉了痕跡。
一般的青少年想不到這麼多的招兒,只有懂得反偵察的罪犯才知道。
這也就意味著,除非找到嫌疑人的dna作為參照物,否則法醫的檢測便只是一堆無意義的資料,殺人者也將長期隱藏在茫茫人海之中,這是刑偵技術暫時還無法逾越的侷限。
技術科的人查了翟青、黃凱浩還有南駿先的空間日誌和動態記錄,內容有長有短,日期都是在他們遇害失蹤以前,僅僅是些日常說說,看不出共同之處和詭異的地方。
白雲山巷中的腳印與身高比對出來的結果也十分的令人遺憾,到目前為止,所符合身高的,經過重重摸排比對之後,都被排出了兇手之嫌。
大抵唯一的進展,就只有曲應騫這邊。
大概常年在刑偵一線的人的確是會培養出一種從紛繁複雜的細節碎片之中,找到聯系線索的破案直覺或者說靈感,比普通人多了一種在和罪犯長期打交道的心理對峙過程中,將知識理論和實踐經驗沉澱而成的職業能力。
這種敏感的職業能力,還真讓他在照片裡,發現了一處不尋常的地方。
又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加班夜。
無眠之夜就是一隻黑色的匣子,這匣子就存在於腦海之中,只是曲應騫都沒有弄清楚,究竟是因為他想回憶那些事物,所以無法入眠,還是恰恰相反。因為反正也睡不著,所以才會和那些事物糾纏不清。
曲應騫推開門,露臺外面正對著的幾棟辦公大樓發出幽藍色的微光,映襯得這裡猶如賽博朋克的風格濾鏡。
晚間下了一場雨,此刻雨仍舊未停,細小的雨絲飄散在空氣裡,好像在這裡站久了就會渾身長草。
時間臨近年尾,城市的裝扮也開始張燈結彩。
曲應騫從口袋裡掏出煙,剛剛點上抽了兩口,門開了,鄒司禮走了出來。
曲應騫沒看他,靠著牆壁,緩緩吐出一口煙,那像是從深淵下冒上來的狼煙訊號。
鄒司禮問:“有什麼新發現?”
“翟青的屍體右耳後下方的脖子上,有幾處長約一公分左右的月牙狀皮瓣脫落痕,之前屍體沒有冷凍時,此處痕跡不明顯,由於十分輕微沒引起注意,我剛才翻照片的時候發現了。我的分析是兇手留有指甲,這是兇手掐住死者頸部時,其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在此處發力。我推測,是兇手在行兇過程中摳破了受害人面板造成的。但奇怪的點在於,翟青的左側脖頸,卻沒有那種月牙狀的皮瓣脫落痕。”
夜色抽去了鄒司禮上半身的輪廓線,那件黑色大衣隨著昏暗好似放大至整片夜空。
暗,壓得人喘不過氣。
風將路燈的光線吹脹,將兩人的影子吹到角落。
“所以你的意思是,兇手是一隻手掐的?這得多大的力氣?翟青再怎麼弱不禁風,也是個青少年男生,危機關頭救命掙脫的力氣不是一般大。”
曲應騫站直身子,仰起頭想了想,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兇手的右手應該留著指甲,而且相對較長,但左手的指甲卻是修剪過的。”
鄒司禮感覺頭皮一緊:“誰剪指甲只剪一隻手,另一隻手的指甲還留著?並且留的很長?”
曲應騫沉聲道:“玩兒樂器的呢?比如吉他。左手不留指甲是因為方便按弦,而右手留指甲是為了方便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