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作用?”
老法醫:“沒什麼作用,說致命也不是完全致命,反倒像是做某種標記。”
為什麼是五枚?
“其他的地方有嗎?”曲應騫問。
“沒有。”
曲應騫拿出手機對著那鋼釘拍了個照,發給了鄒司禮。
“屍檢報告我先拿走。”
曲應騫一走出法醫室,鄒司禮就來了電話。他大概還沒起床,聲音還有點啞:“剛分開沒多久,你就想我了?”
“是啊,我在這忙的腳不沾地,怕你昏死在我家,到時候連收屍的人都沒有。正好你也該起床了,我就大發善心叫你,發你的照片你看了沒?”
曲應騫強買強賣,鄒司禮沒辦法說什麼。他在溫暖的被子裡裹了一圈,又抻了個懶腰。
屋裡暖氣融融,迎面就是廚房飄來的粥香,一股家的味道不由分說地纏上了他,好像能把人融化在裡頭似的。他睜眼看著蝴蝶鯉在魚缸裡賣力地遊早課操:“有什麼指教?”
“你比較懂那些不明不白的藝術,有沒有什麼傳說,是人把釘子釘在身體裡的?”
鄒司禮想了想:“還真有。普羅米修斯你應該聽說過吧?”
“沒聽過。”
鄒司禮大概是自己老闆當得久了也就悟出了高層人說話的習慣,深刻地瞭解高層人喜歡什麼樣的說話句式。
在和曲應騫分析案情這方面,他絕對算得上一把好手,從不提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可能性擾亂他的思路,有結論說結論,沒有結論,推測過程也能說得條分縷析,非常痛快:“這是一個希臘神話故事中的人物。”
又是希臘?
鄒司禮嗓子有些癢,使勁地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又重新說道:“在希臘神話中,是普羅米修斯創造了人類,凡是對人類有用的、能夠使人類美好和幸福的,他都授予人類。同樣的,人類也用愛和忠誠來報答他,因此他遭到希臘神話中最高天神宙斯的嫉妒。作為懲罰,宙斯拒絕給人類實現他們的文明所需的最後一物——火。但普羅米修斯卻透過取巧的辦法,使火種降臨人間,宙斯勃然大怒,下令給予他最嚴厲的懲罰。
“普羅米修斯被帶到高加索山,赤身被一條永遠掙不斷的鐵鏈縛在懸崖峭壁上,他雙膝永遠無法彎曲,也永遠不能入睡,除了讓他忍受饑餓、風吹日曬,宙斯還往他胸脯上釘了一枚金剛石的釘子。此外,宙斯又派一隻可惡的鷹每天去啄食他的肝髒……直至被大力士赫拉克勒斯搭救……”
曲應騫眼角一跳,抓住其中關鍵:“只有一枚釘子?”
“是啊,有什麼問題?”
“翟青的身上,法醫找出了五枚鋼釘。”
“那就只有兩種情況,要麼是兇手做的標記,要麼是兇手給的懲罰。犯罪者想要躲過當代刑偵手段是很困難的,往往也更挑戰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所有就需要上一些捕風捉影的噱頭。畢竟這起案件和之前的不一樣,群體性犯罪是另一回事,有時候成員可能根本不認為自己參與了犯罪活動。如果翟青的死和同學有關,像高中那種封閉性的寄宿環境下,就很是容易催生出畸形的群體,而且成本也會比較低。”
“你覺得兇手是像秦虞那樣透過儀式化的殺人手法?如果要去還原宙斯懲罰普羅米修斯的情景,表現出的是內心深處極度痛恨普羅米修斯將火帶給人類這回事,那麼為什麼翟青的致命傷是掐死而不是火?還有,他腹部也有一道傷口,看樣子是兇手打算取人組織,但沒來得及。”
鄒司禮一愣:“取什麼?他又沒子宮。”
“腎。”
鄒司禮微蹙眉:“中醫理論,腎主水液,主納氣,為人體髒腑陰陽之本,生命之源,故稱為先天之本。在五行屬水,為陰中之陽。那些釘子,也有可能不是一個人所為,畢竟案發現場有兩雙腳印。通常儀式化的殺人案中,兇手更注重儀式的表達,對於被害人的選擇主要視符合闡述儀式的條件而定,甚至並不需要密切的交集。”
鄒司禮遲疑了一下,繼續說,“但就剛剛講的故事來說,事實上普羅米修斯最終還是被解救了,而這個案子卻恰恰相反,翟青不僅死了,死相還難看得很……”
曲應騫掛了電話,疾步走進辦公室。
預謀作案也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兇手未必沒失過手。
鄒司禮不再賴床,爬起來利落洗漱,開著悍馬招搖過市地奔去市局。
說好今天不出門,腳趾頭又癢了,橄欖屁股坐不住。
儀式化的殺人手法從來就不是突發奇想,它是一種與兇手的生活經歷或者挫折以及信仰密切相關的、日積月累形成的妄想。
也有可能,翟青一案,兇手的目的是取他的腎髒,然後再又火焚燒掉,燒得面目全非,誰知道他缺失了什麼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