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烤肉
曲應騫揉了下酸澀的眼睛:“宋致平雖然說舉報杜志鴻,可是卻沒透露出有關賄賂的任何細節。”
“肯定留著的,這麼重要的東西一定會和警方討價還價,這是他唯一的把柄,那麼輕意就吐出來,他拿什麼達成自己的目的?”
“你說他跟杜志鴻是一夥的,為什麼叛變了?”
“這我倒是不清楚,”鄒司禮想了想,“他們這種人,不可能存在什麼分贓不均而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杜志鴻是個眼光毒辣的精明人,投過那麼多‘穩賠不賺’的生意,此外,還有捐款途徑,以合作名義給的利益輸送、虛假陰陽合同、巨額海外洗錢資金……這些不涉及明面上的資金往來,比低階的買兇殺人要隱秘無數倍。至今為止,都沒有鬧出過什麼事,唯獨宋致平這次站了出來說舉報他。杜志鴻的反應也奇怪啊,明明被人下了降頭,一舉一動都被經偵的人盯著,卻還有心情被人約去打高爾夫?”
“應該是有什麼事。人只會在某一種固定的、被逼急眼了的情況下,才會兩權相害取其輕。如果宋致平是為了保護秦虞而站出來,那麼讓宋致平感到為難的,應該是誰拿了秦虞的把柄去威脅他,讓他不得不反過身去對付杜志鴻。”曲應騫說,“林堂曾經在愛完美醫院工作,後來卻辭職了……”
“要查清楚的,是林堂和秦虞之間有沒有什麼交易,還是說林堂只是接了秦虞的‘活兒’。犯罪的活兒一共有兩種,一種是活差,一種是死差,死差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去接。活差更複雜,最起碼,接活的人得有某種別人沒有的能力。幫別人‘殺人害命’這種事,一般人幹不了。這種活兒不僅得幹利索,而且還得解決後續問題,要是失蹤者被發現,如何把警方的視線轉移走……要是警方一旦抓到什麼而懷疑起來,他就沒用了,只能出來給人頂缸。整容醫生的工資不差,若是隻是為了錢,沒必要吧?萬一出了什麼事有再多的錢也花不著。除非林堂也是個變態,要不然他能有什麼這樣不得不做的理由?給秦虞提供可供‘殺害’女性的資料?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早就從愛完美辭了職,換句話說,他算是‘功成身退’了,只要去一個秦虞找不到的地方,他就是再清白不過的人,為什麼又會摻和進李思源的事情裡面?李思源死了以後,你們警察不是第一時間會去查與之有關的利害關系嗎?李思源能有什麼利害?唯一被查出來的,還是張兆華。”
“你忘了,她跟杜志鴻有關。”曲應騫推測道:“如果宋致平真是被人捏住了秦虞的把柄而不得不去對付杜志鴻,那麼能捏住秦虞把柄的這個人,就只有林堂了,如果他真的是秦虞的幫兇,只有他知道秦虞做了些什麼。”
“所以林堂是想借李思源這把‘刀’去對付杜志鴻?”鄒司禮簡短地給出了結論,然後又皺起了眉頭,“一個整容醫生,跟房地産老總會有什麼恩怨?”
說到這裡,曲應騫已經隱隱有了方向。
周遙的電話響得真及時——“騫哥,撲空了,林堂根本就不在這裡,是一個跟他長得七八分像的人,說是有人安排他一直待在這邊。”
曲應騫聽了這話,像條訓練有素的大金毛,立即要拔了輸液管,從床上爬起來。鄒司禮一把按住他的手:“你瘋了,這要是再闖出去,骨折的手就沒救了。”
鄒司禮按的那力道不輕不重,曲應騫身體裡的麻藥剛醒,身體哪哪都疼,輕輕一碰就像個漏了氣的皮球。他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伸手握住鄒司禮的胳膊,想撐著起來,胳膊卻是軟的,掙紮了一下又跌了回去。
但他還是不死心,整個人晃了晃,完好的那隻手撐在了床上,彷彿想撐一下,不料腿比手還沒勁,一個踉蹌,直接朝地上跪了下去。
地板鋪的是冰冷的大理石板,膝蓋要是毫無緩沖地撞在上面,有多疼不用腦子想也知道。
鄒司禮及時雨似地撈住了他。
曲應騫臉上不正常的血色似乎已經耗盡了,比進手術室之前還要蒼白幾分,額角微微透著冷汗,手腳輕輕抽搐似的顫抖著停不下來。
鄒司禮見他固執己見,當即沒好氣地開了嘲諷:“你要是想變殘我也不攔著,但別在我面前,我是鋤強扶弱的好公民,看不來這套。”
曲應騫:“你說這話虧不虧心?手拿開,無緣無故佔我便宜的頻率太高了。”
“你也就腹肌還不錯,那張糙臉是不配讓我佔便宜的。”鄒司禮說著,雙手一用力,直接把曲應騫打橫抱了起來。
鄒司禮站起來身量頗為修長,隨便往哪兒一戳,存在感都強得逼人。但這細皮嫩肉的公子哥沒力氣也是真的。
他抱起全是肌肉的曲應騫,吃力到手都打擺子。
曲應騫明顯能感受到太子爺皮肉是薄薄的一層,隱約能磕碰到骨頭,明顯是那種疏於鍛煉的病嬌體質。是那種仗著年輕到處花天酒地、常年處於亞健康狀態的人。他臉上時常沒什麼血色,有時候和狐朋狗友們鬼混得太瘋癲,還會帶上一點兒明顯的氣血不足,當下他咬腮幫子硬抗的慘白,和曲應騫這個病人的臉色有的一拼。
“行了,我不要你抱,你放我下來。二十幾歲的一個青年,瘦得隨風擺柳。這麼脆弱,別到時候把你壓骨裂了,還不如根糟木頭結實。”
鄒司禮不幹,直接哆嗦著就把他丟去了床上。
他執拗時,身上有某種冰冷而強烈的特質,總能讓人忘了他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曲應騫猛地一推他,鄒司禮早有準備,被他推開的瞬間,順勢往下一按。
他又不會曲應騫在平時對付犯人用的那套擒拿,輕易地就能把人的手反剪在身後。他只會硬壓。
兩手壓住曲應騫的兩隻手,兩腿別住曲應騫的兩條腿,整個人幾乎快要毫無縫隙地貼在了他的身上,可又似乎考慮到了身下的是病人,又留出了絲絲縷縷的縫隙。
這要是換了平時,被壓在身下的人決計是鄒司禮,可曲應騫這會兒虛弱無比,戰鬥力約為負值,反抗了幾下沒用,只好冷笑:“襲警是吧?當心我讓你吃‘缽仔飯’吃個夠。”
鄒司禮哪怕穿著一套再平常不過的家居服,但那牌子都仍然是一身暴發戶的打扮。他不嬉笑著裝瘋賣傻的時候,身上那股精明、內斂甚至有些兇悍的氣質陡然就顯露了出來,連身上的灰格子睡衣都顯得厚重深沉起來。
曲應騫大抵是隊長當慣了,一旦碰到正事,特別是時間緊迫的時候,態度就會非常強勢,他一句冷笑甩出來的時候,才想起這人是狡猾的鄒司禮,不是他的哪個小弟,也不是哪個被他抓住的犯人,便連忙略微緩和了語氣:“你松開,事態緊急,我得趕緊回趟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