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盡自己最大的力氣飛快地爬去周遙身邊,手足無措,撕心裂肺地大喊:“快叫救護車!”
周遙咳咳兩聲,他痛苦的聲音是壓低了嗓子假裝的,他可是最擅長表演這種事情,假裝在窒息的喘息中漸漸死去,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江浩誤以為他被刺中了。
“我從局裡出來的時候,騫哥特意讓我穿了防彈防刺服。”他露出笑容,“感謝老大的料事如神,救了我一命。”
何恩婧的哭喊聲到了一半,不得不戛然而止……死裡逃生的後勁兒很快席捲了她,忍不住狗嚎了一聲。
濕漉漉的黑夜中,只剩下一群人面對一具新鮮屍體沉重的喘息聲。
秦虞那邊審訊半天只得出了一個宛如“放屁”的結果,氣得曲應騫臉上明晃晃掛著“惹我者死”的氣勢,心裡窩著能把這世界轟出一個窟窿的火,但凡聲氣大一點都能把地球噴出宇宙。
由於“證據不足”,秦虞被律師保釋了出去。同事們眼見氣壓不對,都知趣的不往曲應騫跟前走。
他被領導來回狠狠批了一頓。
粟海東眼見他已經熬了幾晚上,怕他猝死,吩咐他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自從有了996、007、886、715……的工作制度出現後,救護車在街道上飛奔的身影多了一倍不止,每天晚上cbd辦公大樓下都在“哎喲哎喲……”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身為同樣的“加班狗”們,捂著三高和“孕六月”的肚子,愁雲慘淡,好似都看見了自己的下場。
程東之晚上約曲應騫見面,他躺屍在床上壓根不想動彈,半死不活地從舌尖上彈出幾個字:“不約、不喝、不釣。”
翌日一早,鄒濤就鬧著非見曲應騫不可。
曲應騫昨晚的那股火壓根沒滅,一直勉強壓著,盡可能平靜地走進訊問室。
鄒濤雙目無神地看向曲應騫,被關在這裡幾天,這人已經從一個年輕的青年小夥,變成了面目憔悴、眼袋垂頰的邋遢鬼。
可見年輕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光鮮的皮囊比彈指一揮的光陰還要脆弱,只要那一點兒精氣神灰飛煙滅,肉體轉眼就會跟著過了保質期。
不等曲應騫開口,鄒濤已經先開了腔,他啞聲道:“我想重新說一下那天所有的經過。”
“不用你說,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曲應騫雙手撐在桌子上,“我給過你機會。”
鄒濤臉色慘白,覺得自己的唇舌都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曲應騫轉身走。
鄒濤這才急巴巴地開口:“我……你不想知道,屍體是誰給我的嗎?”
曲應騫腳步一頓。
“希望你這次,認真地當一個聰明人。”曲應騫一改之前惡意的態度,給他倒來一杯溫水:“你提供的越多,將來對你的量刑就會越輕。這個世界上,法律能管的,是在規則之內的東西。但這世界上的痛苦,很多都超出了規則之外,親人生病、醫療費高昂到榨幹血汗錢、飽受內疚與良心的折磨……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膽子去殺人犯罪,那些看似‘輕’的痛苦怨憤,每天都伴隨著,在命運的加持下一點一點壓垮行屍走肉的軀殼。但即便命運才是真正的兇手,我們依然要正向的活著,這樣才有不倒的脊樑。
“你這一輩子,有堅毅可靠的某部分,為立足根底嗎?人生這麼長,別當莎士比亞筆下的那個波洛涅斯,那是個替死鬼。人在山巔看到的是雲朵,只有在半山中才知道石頭的威力。你媽媽千辛萬苦生你養你,不是為了讓你成為一個作惡多端的人!”
曲應騫的聲調愈是冷徹,冰與火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像極了一把淬火的利刃,捅得鄒濤五髒六腑都在翻騰。
“醫院那邊,我一直派人守著,她目前狀況很平穩,醫院裡發動了捐款,費用問題得到了解決,大家都在努力延長她的生命,希望你也能。願意改過自新的孩子,就是好孩子。”
鄒濤的情緒被他一下子帶起來了,布滿血絲的目光淚水漣漣,他看向曲應騫,覺得他就像是被一層層包裹的什麼東西,影影綽綽的看不分明,只有在某些時刻,才能瞥見裡面複雜的層次,不可思議地引人注視。
“我……真的還有機會嗎……”
“一個人的靈魂正直,哪怕你的軀體活在家徒四壁中,你也覺得那是朱雀城。這個世界是由情慾、貪戀搭建起來的世界,看似真實,不過都是幻覺一場。有的人給自己的慾望開墾了溝壑,任自己沉淪下去,有的人則關門閉戶,在世界裡養出了一樹菩提。有些時候,怎麼選,比怎麼做,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