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認同的點點頭,手機螢幕下方的彈幕裡也紛紛出現附和的留言。
“就是就是!誰知道打工奴的心酸!”
“我就住在公路旁邊的農民房,一房一廳,八百,還是頂層,大夏天那房子得有一百度。雖然價格相對低廉,但是由於靠近公路,很吵很嘈雜,夜晚的時候總是有車輛經過和鳴笛聲,還有整夜不熄的霓虹燈,一晚上睡覺跟夢遊似的,一年到頭掙得那點錢只夠買幾瓶眼霜。”
“城中村是所有為夢想出發的人所設立的紀念冊。”
“這年頭,房租說漲就漲,比愛情來得都快!”
城中村,裝滿的是破舊貧窮的光陰、灰塵覆蓋的生活,以及被現實燻黑的夢。
生活的塵埃高過了頭頂,一些人,踏進了現實的沼澤,即使邁出腿,也是兩腳泥水。
程遠焱這番話說出了自己是與普通人的心“站在一起”的立場。
世界上最容易拉近關系的方式,一是同病相憐,二是感同身受。
身處上流社會,周旋進退,自有一套絕妙的禮儀,但這禮儀又因地位不同而極有分寸,極有差等級別的儀制下,能去“體諒”他人,這簡直就是現實版的“土地公”。
賺得群眾的認可,就已經贏了一多半。
“我覺得,蠻山巷及附近都有更好的改建方法。拆遷的歸根結底,要做的就是推行各個地區的發展,促進均衡。蠻山巷其實完全可以新建一個輕軌幹線,將這個車站定位中心,大力發展周邊建設,讓城西重新揚起大發展出世。順勢而為,順勢發展,這就是我對城西的未來展望!”
程遠焱繼續口若懸河地描述出自己的構想:“城西如果完全複制城東的發展模式是毫無意義的,只要我們把城西定義為‘第二’,那麼它就永遠不可能超越第一。城西改造的目的地應當是‘新的地區’,我們應該認識到這一點,把它打造成一個有別於城東且超出城東的區域。如今所有的高精尖産業和大學、企業單位的研發部都設在城東,我們應該要讓這些産業孵化區逐漸遷移到城西,發揮這些已有資源的優勢去帶動新産,讓民眾都得到一份真正的美好未來。”
鄒司禮不斷在心裡回味著程遠焱陳述的施政方針。
他的主張很好,他在喚起民眾心中對未來發展懷有夢想的同時,又告訴他們眼下的生活不會發生任何差的變動,只可能往更好的方向走。
準確地命中了人們對於希望的赤裸裸的需求。
這些話可以依稀旁敲側擊民眾的情緒,讓普通人不知道為什麼就從這一刻起,開始願意相信這城市裡還有自己所需的、渴望的、隱而未發的生機。
畢竟人這一輩子,誰能知道哪步棋走得對,哪步棋走得錯呢?
美好未來。
一個令人目眩神迷的字眼。
鄒司禮看著程遠焱的臉,忽然覺得,真是……越來越像狗咬狗了……
谷愛春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臉被肉撐得方方的,眼睛就細細地眯了起來。縱使沒笑,眼角額頭也悄悄地堆著些細碎的紋路。發間夾雜幾絲白發,鬢角則是一片雪白。她眼睛很小,給人帶來怯弱的印象,眼角的細小皺紋傳遞出一股滄桑感。這張飽經滄桑的面容,從先前起就一言未發,滿布困惑之色。
肚腩緊緊地裹在有些褶皺的t恤衫和牛仔褲裡,便顯出有些腰長腿短的樣子來。
谷愛春看著眼前的警察,心裡止不住地犯嘀咕。
曲應騫身形挺拔,廣額鷹鼻,濃眉大眼,相貌總的來說不失為端正,是典型的硬派小生。可是那措鬍子和眼神,又給他與普通的硬派小生區別開來——從警過程中曾與死神擦肩而過,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硬朗,這種硬朗裝不出來,也演不出來。即使沒穿制服,但眉宇之間還是有那身制服才襯得起的尊貴,兼具著權威的嚴肅。
谷愛春不知道警察為什麼會突然之間找上門來,從後背一淌一淌湧上來的心慌讓她想忍不住伸手去撓,她壓制住自己的手,擰濕了毛巾裝作給大哥擦臉,頭低低地垂著,耳朵卻是盡可能張著。
曲應騫能從她緊閉的嘴唇裡看出十分的不自在。
床上的男人行動遲緩地偏頭看了曲應騫一眼。那男人消瘦、蒼白,白得幾乎和身上的白色睡衣融為一體,嘴唇上也沒有血色,手背被反複下針紮得青紫一片,是觸目驚心的衰弱。這種程度了,不在醫院療養,卻選擇在家裡,看來是有喊得動私人醫生的權利。
曲應騫問:“你是杜志鴻的保姆?”
谷愛春點了點頭:“是……杜先生怎麼了嗎?”
“為什麼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