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草坪不僅夠大,還不是平鋪的,那樣一覽無餘可不夠品位,而是有緩坡,微微隆起又徐徐滑下,流線型,一如大地的肌膚一般美妙。
圍牆重重,格外令人嘆賞,尤其因為有幾塊圈進來的地皮,是出了金價買來的,這不僅僅只是有錢就能辦到的問題。
杜志鴻的父親是有名的企業家,專攻地産,發展得很不錯。杜志鴻從小愛玩,學習不怎麼樣,大學都沒讀,他爹見他不受管教便親自拎在身邊教,出師後杜志鴻就成了集團的副總經理,在公司各方元老的扶助下,開始獨立負責專案。他這人雖然不擅長學習,但是頭腦靈活,天生是塊做生意的料子。平時和他走得近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跟著沾了光,隨著他做配套工程,或者提供建材。
但凡是k旗下開發的樓盤一直都銷售火爆,好些人都跟著發了一筆橫財,也正因如此,杜志鴻搞聚會,總是一呼百應,熱鬧非凡。
從前他剛獨立時,還會請比自己地位低的人,畢竟蜘蛛織網捕獵是來者不拒。自從他在晏城站穩腳跟後,嫌只征服錢沒勁,於是開始打重要的關系網,所匍匐的階層,也都跟著轉換成了比他高的人,比他低的人,要是想巴結他,還有些許困難。
杜志鴻這人不差錢,舉辦這個宴會,花了小十來萬,拿錢當水似的潑,隆重不輸於皇室。這宴會花得夠普通人生活好幾年了,財不大氣不粗的人,辦不成這種事兒。
“你早說嘛,之前這裡本來還有空房子的,你要是早告訴我你在晏城買房子,現在不就和我成了鄰居了?我聽人說你去翡翠灣買的房子?那種地方你能住習慣嗎?要不我再給你找一個好地兒?絕對不比我這裡差。”
鄒司禮說:“不用,就下班了睡一覺,我沒什麼太大要求。”
杜志鴻笑了笑:“幾年沒見,你這風格大變了啊。”
多年重逢,彼此看看,變化都不小。
杜志鴻與鄒司禮是截然不同的富二代型別。
杜志鴻整體雖然不胖,但也不清瘦,略微有些小肚腩,是那種常見的在金錢裡面打滾的大老闆型別。錢這玩意兒,青睞有能力駕馭它的人。而肉這玩意兒,青睞於不想要它的人。
他今日穿的是一套深灰色帶隱條紋的襯衣,中指上戴著個粗大的黃金戒指。伸手點煙,連打火機也是黃澄澄的。
鄒司禮身上的二世祖氣息,是一種散漫,沒有拘謹。他沒有太多肌肉,屬於細皮嫩肉型的富家公子。他的頭發燙了也像草,不燙也像草,但配上他那張讓人垂涎三尺的臉,那頭草似的頭發也跟著染上了藝術家的意味,韻味清奇。
鄒司禮給杜志鴻帶了樣小禮物。
中國人就喜好送禮,年也送,節也送,生老病死都要送,連普通的聚會,也是個送禮的藉口,而且那些禮,被規整的包裝在盒子裡,以“禮輕情意重”的藉口推諉出去。
鄒司禮送的,是塊價值不菲的玉。
杜志鴻不會當人面拆,笑嘻嘻地接過,攬住鄒司禮的肩膀:“老弟有心了,咱進去。”
鄒司禮藉著往前走一步,巧妙地躲開了他的手。
泛泛之交——算是兩個人之間的全部交情,談不上太熟,更沒熟到鄒司禮會允許杜志鴻摟他的肩。他笑著說:“這地風水不錯,杜哥你是節節高升啊。”
杜志鴻哈哈笑:“老弟,借你吉言。”
杜志鴻本來還想再問問鄒司禮這幾年的情況,但鄒司禮對一般熟人的話通常都比較少,常常答得都沒法讓人往下接,再加上週圍人都聊得熱火朝天,杜志鴻很快轉移了注意力。
新成立的“自助三分熟兄弟”二人組穿過長花園。
花園裡都是花,連重金嬌養的金茶都有許多。紅黃青紫地佔了好幾種顏色,原本是極盡了爭妍鬥豔的本事,卻因著幾場雨,便凋零了好些。微風起處,剩下的花兒就露出了垂頭喪氣的樣,倒應了“綠肥紅瘦”的那句詩。別墅被整個裹在層層疊疊的陰雲裡,就像是潑墨畫的灰色背景,有形狀,卻沒有細節,庸慵懶懶地肥胖著,失卻了尋常的清脆。
鄒司禮打量了半晌,說:“這花兒養得不錯,想不到杜哥還有耕躬樂道的愛好。”
杜志鴻咧咧嘴:“我哪會這些,粗人不懂的,都是打掃衛生的阿姨弄的。”
廊下掛了三個鳥籠。
第一個籠子裡裝的是一隻比手掌略大的金絲雀,通身橙黃頂著冠上一束綠。第二個籠子裡是一隻拳頭大小黃喙翠鳥。剩下的那個籠裡,裝的是一隻大大的藍鸚鵡,不明朗的光線濁黃地照在鳥籠上,院子裡的知了大聲地聒噪起來,鳥兒聽得有些煩了,都將頭縮在脖子裡,把眼眯了,擺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來。
杜志鴻是慣會養金絲雀的人。
鄒司禮隨著走進,看到廳裡像集了大頭貼似的,坐的站的,男的女的,魚兒似的在桌子之間遊來游去,在哪裡一停哪裡就是一撥一撥的笑聲。
許多人正在“幹仗”,萬丈雄心都收在了一張張小小的麻將桌上。餘下的錢用來生的利息,也不過是這些人去打一次高爾夫球的費零花錢。有的男人周圍還有專人陪,可以“上下其手”。
杜志鴻今天的手氣還算好,他一早搓過幾把,都贏了。他常年請客,都是以作陪人的姿態,為了打點關系,錢桌上輸了,就輸了,贏的,就全部還回去,不要。
他朝鄒司禮一招手:“搓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