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茜讓過一小攤攤在路旁邊的垃圾後,還得側身讓過行人,幾乎是走得三步一頓,她艱難地壓低了聲音:“這兒的火鍋味道是真不錯,你信我,保準你吃過一回以後夢裡都想。”
別京樓的巷子裡是晏城最有名的夜市,合法擺攤。
張茜要了兩根烤麵筋,灑滿了孜然和辣椒麵兒一口下去滿嘴焦香,她滿足的眯了眯眼,給鄒司禮遞了一串:“先開開胃。”
雞腸子大的地方擠滿了,不可能太講究衛生,沿路走過去當真是藏汙納垢、內涵豐富,人走進來當真是一個都跑不了。盡管鄒司禮被食物的香氣勾得腦子裡嗡了一聲,但見了這樣的用餐環境,依然艱難地用偉大的精神戰勝了低階的食慾,謝絕了張茜的投餵。
“我不吃。”
“不吃你早跟我說啊,你就別答應來啊,你跟著來幹嘛?”張茜白他一眼。
“保護美女是護花使者的責任,晏城最近這麼不太平,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置於危險之中呢?”
明知道他在扯淡,張茜還是沒忍住笑得心花怒放:“今天一早被新日媒體截了胡,熱度應該由我們全民先炒起來的,總是比別人慢一步,警局的態度可謂是諱莫如深,我打算今天加班蹲點,看能不能在警局外蹲出什麼有用的資訊。”
路面有積水,泛著一股垃圾與螺螄粉混合的臭味,極其“銷魂”,鄒司禮被這味道嗆得口鼻生疼,生理性地幹嘔了一下。他一面注意腳下,一面注意行人別挨著他,幾步路他走得險象環生,然而還有瑕疵空檔回答:“警局這個月連路邊的流動攤位都清走了,就是不想鬧出什麼轟動的事情,突然間出了一起命案,肯定就像炸鍋了一樣,這屬於‘超額’完成任務。”
張茜:“看來我們狗仔也是有用處的嘛!這事兒要是不被揭露,肯定就被上邊兒悄悄按下去,息事寧人了。”
媒體人每天都是風裡雨裡,對著世界上的種種貓膩都瞭然於心,很多事不必親自嘗試,看一點端倪就知道結果。
身前有個姑娘不小心撞到了鄒司禮,回過頭一看見是個挺帥的男人,不由得臉紅了,忙低頭道歉,身體還貼在他身上。鄒司禮伸出一根一陽指,輕飄飄地推開那姑娘,然後像遇了病毒似地退避三舍,禮貌微笑,滿目暖意:“幸虧是撞到了我,若是撞到架子上你這細皮嫩肉的可該磕疼了,多不好。”
那姑娘被他的柔情似水給暈成了一隻鸚鵡,除了謝謝之外,別的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只好滿臉羞紅地走了。走得是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
張茜險些絕倒:“老闆,你別這麼不著調行不行?大庭廣眾之下不要老是做出這種讓人倒仰的舉動,要是世界能給花花公子頒獎,你怎麼也能拔個頭籌。”
“你就這思想境界?怎麼跟村兒裡的三八婦女似的?婦聯的關旗手沒頒給你真是可惜。”鄒司禮非常恬不知恥,“頭籌有什麼好炫耀的,要拿就拿諾貝爾。”
張茜轉過來瞪他,不知好歹就是形容他這種人的。
路過玩具攤時鄒司禮買了個娃娃擋在身前,好像抱住了一個絕世擋箭牌。他是個身體細弱的骨架子,只是因為臉和高度才不讓他淪為一個醜男,今天又因為一場飯局而難得正經的穿了一身黑西裝,喉前打著個褶邊領結,看上去,已不再冷若冰霜,可也遠不及熱情似火。尤其那黑色,把他原本的消瘦襯得更加薄,往燈光不明亮的地方一站,整個人看起來輕飄飄,彷彿肉體和靈魂的密度都比別人低。
張茜知道他非常討厭和別人有身體接觸,男的女的都不行,便識趣地落後他一步。
火鍋店在巷子最裡面。
好不容易擠出了人堆,鄒司禮看著腳下的黑地毯眉頭直打結。
他說:“你是不是經濟上面有困難?你要是有困難可以直接跟我說,不用來這種地方委屈自己,更不用請我吃飯。”
張茜無比赤誠地說:“不,老闆,今天我一定要請你吃。你一直帶著我,又教了我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從來不為難,我萬分感激,遇到你這樣的好上司,我簡直天天想燒三炷香為你上供!”
鄒司禮毫無觸動,甚至想拍她一掌:“謝謝,我活得挺好。”
張茜笑眯眯,躬身抬了抬手,比店裡的服務員還殷勤:“您請,您請。”
火鍋店是川味兒的,口味以麻辣為主。店不是很大,但幾乎人滿為患。兩人走進去鼻尖立刻就有一股味道,燻得人頭發絲兒到腳底都是一股子不明不白,比香薰還厲害。
鄒司禮不耐地皺了皺鼻子,感覺自己精心保養的頭發糊了一臉,五髒六腑全都是辣的。
張茜地主爺似去前臺找位置點單,可惜位置滿了,只剩下一桌靠窗的殘羹,還沒來得及收拾。
服務員歉意地讓他們等幾分鐘。
張茜再歉意地朝鄒司禮笑了笑:“要不……我們先去外面等一等?”
鄒司禮轉過身問:“你到底是有什麼事非得揪著我不放?”
張茜食指戳著食指,像犯了錯的小孩兒:“就是……晚上萬一跟蹤什麼的需要有個車輛偽裝……計程車太貴了嘛,公司裡又不給報銷……”
鄒司禮一聽,感情自己是個司機,頓時笑了一聲:“你還挺會利用身邊的資源。”
“哎呀,幫個忙嘛!”張茜聽出他沒生氣,忘形地拍了他一下,然後又猛地想起來他討厭被人觸碰,又趕緊縮回去,“謝謝老闆,老闆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多子多福!”
鄒司禮十分理解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曲應騫提著一份生煎包和周遙勾肩搭背的往火鍋店走,到店門口時他腳步猛然一頓。
一旁雲南米線的霓虹招牌燈正在閃爍著,散發出迷離的光暈。